不過話說回來,要她裹著沈均仇的黑袍在銀白的雪地中藏起來,這實在是太強人所難了!
眼見沈均仇凶神惡煞般的一步步的逼近,她已經沒有時間多想。都已經走到這里了,難道就這麼放棄?她不甘願的走到崖邊,崖底就是香溪。
沈均仇眯起眼,看著她危險的舉動。莫非她想要跳水?她可知道這初冬的溪不足夠將人凍斃?他生氣的大喊︰「聶瑩瑩,你給我過來!」
看到他一副要殺人的表情,她嚇得又後退一步。反正進也是死,退也是死,不如……
才思及此,她腳底一滑,整個人就朝崖底的香溪翻落下去。
沈均仇驚得飛躍過去,然而他僅僅來得及捉到她的裙擺。不及多加思索,他奮不顧身的朝香溪跳下。
「撲通」兩聲,香溪的水面上濺起兩朵大大的水花,沈均仇捉住昏迷過去的聶瑩瑩,任強大的水流將他們沖出山谷。出了山谷是一片平緩的坡地,水流也減緩許多。
沈均仇使勁的擺動幾乎凍僵的身體游向岸邊,他拖起聶瑩瑩,用力的搖晃她的肩膀,「你給我給我醒過來!你有膽子跳水,就別想這麼輕易的死去。醒過來!」他氣憤的在她耳邊怒吼。
凜冽的冰寒棗能她身上每一寸肌膚,她仿佛置身酷寒的馳獄,痛苦得連一絲活下去的都沒有。如果可以月兌離這種疼痛,她寧願就這麼死去。
然而不知哪來的一股力量,拼命的搖動她痛苦已極的身軀,雷鳴似的聲音在她耳際爆裂,她感覺飄離的靈魂又回到軀體內。
一陣劇烈的咳嗽後,她睜開眼楮。沈均仇那張怒氣騰騰的臉注在離她不到一尺處。
「站起來!」沈均仇拖著她,一步步費力的往前走。
寒風吹起,兩人濕灑的衣服上都結成一層薄薄的霜。如果說剛才的冰水是恐怖的地獄,與現在穿著濕透的衣服走在寒風中比起來,她願意回到地獄里去。
她全身顫抖得有若秋風中的黃葉,痛楚反而愈發讓她的神智清晰起來。她注意到沈均仇拖著她的手也隱隱抖動著。
看他全身濕透的模樣,顯而易見的,他也跳下水了。他真的連死也不肯放過她嗎?
隨著沈均仇的腳步加快,她不禁朝他拖著她的方向望去。
不遠處一間小小的木屋矗立在覆滿白雪的林中,這下他們有了歇息的地方了。沈均仇輕易地就打開門,里面沒有半個人。他看了看這個簡陋的木屋,心想可能是獵戶搭蓋的臨時休想處。
☆☆☆
把聶瑩瑩拉進屋後,他將門關好,拿起角落的柴薪生起火,然後俐落的月兌上的濕衣服。
聶瑩瑩自始至終都不敢吭一聲的坐在一旁看著他的一舉一動,他淡淡的瞥見一眼,「月兌下你的衣服到火堆前來。」
她依舊一動也不動,骨碌碌的大眼害怕地看著他。
「你再不月兌,我就親自過去幫你月兌!」這女人瘋了!這個時候還當他是采花賊似的防著。其實他已經僵得連走一步路都嫌累了。
在他的威脅下,她努力動起僵硬的手指月兌下濕衣服,直到剩下一件褻衣。
走到火堆旁坐下,熊熊烈火逐漸溫暖她冰冷的身體,血液又重新回流,她開始感到濃濃的睡意。
睡眼迷蒙中,她看見沈均仇起身探了探外頭的天氣。此時天色已暗,他們勢必要待在這兒過夜,況且北風一陣強似一陣,天候變得更差了。
她半眯著眼,好奇的看他到處翻看屋子里的東西,最後他的手上變出兩個甜薯、一片干肉、一些小米和一只鐵鍋。
在火上架好鐵架後,他拿著鐵鍋到外頭取了一點雪,再將鐵鍋掛在架上。
聶瑩瑩頓時睡意全消,錯愕的注視他拿起刀迅速的削去甜薯的皮。
「你在做什麼?」她睜大眼楮看著他熟練的將切塊的甜薯丟進沸騰的水中,接著倒進小米。
沈均仇奇怪的抬頭看她,「你看不出來嗎?我在煮吃的東西。」
「啊……」她只能發出這個音節。
「幸好這里還有些存糧,只不過你這個吃慣山珍海味的大小姐,可能不喜歡這種鄉野人家的粗食吧!」他以為她是嫌惡這些粗陋的食物。
「你會煮飯?」她終于說出來自己驚訝的原因。
「我當然會煮飯。小時候為了生活,我什麼事都做過。尤其進了山寨後,要做的事就更多了,煮飯不過是其中之一。」他想起剛進山塞時,每天要削的甜薯可是一大籮筐,這兩個小甜薯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你煮的是什麼東西?聞起來好香。」她從來沒見過也沒吃這種奇特的食物。
沈均仇冷哼一聲,真是千金大小姐,竟然連甜薯都不認識!「這是窮人的糧食,像你們這種大戶人家,多半是拿去喂豬的。」他嘲諷的扯動嘴角。
「真可惜!這麼香的東西,一定很好吃。」聶瑩瑩不以為意的望著鍋中的食物。今天一整天她都沒吃到熱食,雖然她極力忽視熱粥的存在,她的胃卻不配合。
沈均仇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笑容,前些天給她的美食佳肴她不屑一顧,現在卻對他隨便煮的粗食有興趣。
他攪了攪鍋內的小米粥,頓時香氣四溢,使得聶瑩瑩更加專注于鍋內的食物。
「再等一會兒就可以吃了。」他突發善心的安慰望穿秋水的她。
棒著氤氳的熱氣,她的注意力不經意地移轉到沈均仇身上。
不知是因為火光照耀還是專煮食的關系,他臉上原本有的線條柔和許多,現在的他看來不但無害,而且友善。聶瑩瑩抬頭偷偷的凝視他,他剛毅的面容此刻顯得格外俊朗迷人。
聶瑩瑩,你怎麼了?她在心中暗暗斥責自己,怎麼可以這麼恬不知恥的盯著男人看?更何況他還是恨之入骨的人!她討厭自己莫名的心慌,像是有人攪亂了一泓不興漣漪的湖水。
她強迫自己別開目光,然而在碗香噴噴、熱騰騰的甜薯小米粥已經擺在她面前。
「吃吧!」他又切了半片干肉到她碗里。
為什麼老天爺總是這麼折磨人?她不該接受他的任何東西,即使是食物也一樣。
當她的腦袋倔強的維護自尊時,她的手卻已經違反理智,小心翼翼的端起碗筷,夾起一塊甜薯放進嘴巴。
「好甜!」她露出一朵滿足的笑容。
沈均仇手中的碗差點摔到地上,這種最普遍的粗食竟會讓她大呼好吃,可見她是餓壞了。然而真正教他失魂的,是她首次在他面前展現的笑顏。
「你不吃嗎?」她好不容易放下碗筷,盯著鍋里最後一碗粥,再看看沈均仇。
「你吃吧!我吃飽了。」他佯裝漠然,眼中卻遮掩不住輕笑。
「真的嗎?」她看了他可疑的表情,又看看鍋子。
沈均仇不發一言的拿走她的碗,將剩余的粥全部盛在碗里之後遞給她,「吃完它。」
聶瑩瑩紅著臉接過,不久又是一副高興滿足的模樣。沈均仇暗咒一聲,他一點不喜歡自己這個近乎寵溺的舉動,可是管他的!現在他只想好好的欣賞她的笑容。
屋外凜冽的寒風呼嘯著,這間小屋不但隔絕了外面的風雪,好像將他們之間的仇恨暫時在外頭。他們很在默契的不去觸及彼此的仇恨,默默的享受著彌漫在兩人間難得的溫馨。
享用完畢一生最美好的的餐後,聶瑩瑩看著沈均仇俐落的收拾碗筷,然後又加了些干柴到火堆里去。
「謝謝。」她僵硬的吐出這兩個字,對綁架自己的惡人道謝真是十二萬分別扭的事。
他置若罔聞,只是拿起一根木條,面無表情的翻動柴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