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燕山已有初冬的寒冷,一到夜里溫度便急速下降。沈均仇在落腳的破屋中生起火,經過一日夜的奔波,人與馬都已經疲憊不堪。他們就要離開燕山前往東北,但是他明白聶雄天的手下正緊追不舍的跟在後面,他絕對不可以有絲毫松懈。
昂傷的肴風和小七在一旁沉沉的睡著,多年在刀口邊緣求生存的日子,早已讓他們習慣這種生活方式,可是聶瑩瑩是自小養在深閨的千金小姐,哪能如同他們一般承受長途跋涉的勞苦?在他將她抱下馬後,她一直蜷縮在牆角毫無動靜,甚至連一聲申吟都沒有。
沈均仇很清楚,在馬背上連續奔馳了將近十個時辰,別說是她這種嬌弱的干金小姐.就是一個大男人也會受不了。他拼命的告訴自己,他根本不在乎她的死活,然而他的目光還是不由自主的飄向她。
早在幾個時辰前,聶瑩瑩的身體就向她發出嚴重的抗議,現在她懷疑自己的身體除了痛之外,是否還有其它的感覺。
疲憊侵襲著她的四肢,她以為自己會在下馬的那一刻立刻睡著,但此刻的她卻是出乎意料之外的清醒。她瞪大眼楮看著沈均仇探查四周環境,然後取水、生火,再慢慢走到她面前。
他想要做什麼?她在心中暗忖。她該感到恐懼的,可是她實在倦極、累極,連一絲害怕的力氣都沒有了。所以她只是看著他,一動也不動的待候他的接近。
「喝點水吧!」沈均仇將水湊近她的唇,意外于她連一點抵抗都沒有。
他抬起她的下巴,看進她那已然無焦距的眼底,知道她的身體在過度的疲乏後突然得到松懈,反而無法真正的放松休息了。
一陣寒風穿過破爛的門扉,直接吹進屋內,聶瑩瑩忍不住打著哆嗦。他伸手撫模她蒼白的臉頰,然後一把抱起她走到火堆旁坐下。
他告訴自己,她是他們的護身符,所以他不能讓她有半點損傷。只要有她在,聶雄天就不敢造次。
他摟著她冰冷的身軀,然後月兌下自己的外袍罩在她身上。
「你這個賊!別踫我!」聶瑩瑩虛弱的伸出右手,擋掉他正要披到她身上的衣服。
「我叫沈均仇,你記清楚。」他從來不在乎別人喊他什麼,但不知為什麼,她口中的賊字,在他听來特別刺耳。
「沈均仇,我瞧不起你。」她定定的看著他,小聲但是堅定的說。
他面無表情的盯著她,心中卻因她的話而訝異不已,她難道不怕他在一怒之下殺了她嗎?
「你口口聲聲要殺我爹報仇,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你造就了多少人的不幸?我的、喜兒的、還有其他無辜的人,他們的親人不痛苦嗎?你這個滿手血腥的惡鬼,又有什麼資格要殺我爹報仇?若蒼天有眼,你早該下地獄去!」聶瑩瑩用盡最後一分氣力,清晰的表達心中的憤恨,即使他會一掌劈死她,她也不在乎。反正在他奪去她的清白後,她就是過著行尸走向的般的日子,生存對她來說沒有太大的意義。
沈均仇絲毫不在意的聳聳肩,「我已經在地獄里了。我只做我想做的事,他人死活與我何干?其他人想報仇盡避來,只要聶雄天死,我不計任何代價。」
「你……」好一會兒,她就只是怒視著他。要不是她實在使不出半點氣力,她會很樂意剖開他的胸膛,看看他的心是否是黑的?他怎能毫無人性到這種地步!
沈均仇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隨即靠牆坐下,閉上眼楮休息。聶瑩瑩看他似乎逐漸陷人熟睡,心中浮起逃走的念頭。但她已然僵硬的四肢絲毫不听使喚,她忍不住懊惱的發出一句咒罵。
她心想,如果不能逃跑,至少也不要坐在他的身邊。她努力移動身軀,與他隔了一小段距離。夜已深沉,最後她終于在極度困乏之下沉睡過去。
第二天,天不過蒙蒙亮,沈均仇和小七便已整裝準備出發。經過一夜的休息,肴風顯得有精神許多,他踏出小屋,走到沈均仇的旁邊。
「你怎麼不再躺一會兒?等我們弄好我再叫你。」沈均仇不禁皺眉,肴風的傷勢不輕,應該多休息才是。
「我已經好多了。這點傷算不了什麼,能離開那個不見天日的地方,我什麼痛都消失了。」肴風拍拍胸捕表示他的傷不礙事。
「是嗎?那太好了!我剛在附近的鎮上多弄來一匹馬,如果你能單獨騎,我們的速度就能快許多。」
「我一定沒問題的,你放心好了。沈均仇,我又欠你一次了。」
「你是因為我而受傷被捉,這是我欠你的,你別放在心上,反倒是我該向你道歉,我若是能听你的話不這麼莽撞,我們也不至于犧牲慘重。」一絲不易察覺的痛楚掠過沈均仇的臉龐,畢竟他與那些人相處多年,一同出生人死過。
「其他人都死了是嗎?」肴風心中雖然有了答案,但他還是要問。
沈均仇不發一語的點點頭,印證了他的想法。
「馬康也死了嗎?」這個叛徒若是活著,老天就太沒眼了。
「馬康這個叛徒被聶雄天殺了!算他好運,要是他沒死,我會親自請他嘗嘗千刀萬剮的滋味。」沈均仇忿然說道。
他的話中有著不容錯認的陰狠,肴風知道他絕對說到做到。馬康是該感謝聶雄天的那一刀。
「對了,你要拿聶姑娘怎麼辦?難道要將她帶到東北去?」肴風還是認為聶瑩瑩是這場戰爭中最無辜的受害者,他從一開始便不贊同沈均仇拿她做報仇的工具,更不希望他繼續錯下去。
「她的事你不用操心,我自會處理。時間緊迫,我們該走了。」不知為什麼,只要有關聶瑩瑩的事,沈均仇總是顯得特別不耐煩。「小七,去把她帶過來,我們該走了。」
小七聞言立刻跑進屋內,但是沒多久又跑了出來。
「大當家,她……她……」他有些困難的吞一口口水。
「有什麼事慢慢說。」沈均仇沉聲道。小七向來怕他,即使他們共同經歷過危難,在小七心目中,他仍舊是那個冷漠殘酷的大當家。
「她好像病了。我叫她好多聲,她都沒醒。」
沈均仇不悅的皺起眉頭,一聲不響的進破屋。他可不希望在尚未月兌離危險的此刻,聶瑩瑩會出問題。
「你該醒了。」他捉住她的肩膀,輕輕的搖晃,然而她只是微微的張開眼楮,隨即又昏睡過去。
她立刻察覺到她的不對勁,大手輕撫她的額頭,手心感受到的熱度教人心涼。她在發燒!
以她目前的狀況,能夠撐到東北嗎?沈均仇明白,踫到這種情形,他應該當機立斷,即刻拋下聶瑩瑩這個累贅,甚至殺了她,以免危及他們的安全。但在考慮過後,他霍然抱起覺得發燙的她走出門外。
「肴風,我們若是馬不停蹄的趕路,到東北的鳳平縣要多少?」他緊繃著臉問道。
「若不是休息,趕到那里,恐怕還需要一日後。」肴風稍微計算後回答。
「你的身體支持得住嗎?」
「我想可以。」肴風點點頭。此時沈均仇懷抱中的聶瑩瑩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她怎麼了?」
「我想她是受了風寒。既然我們沒有辦法停留在這兒為她找大夫,就只有盡快趕到最近的鳳平縣。如果你沒問題,我們立刻出發。」沈均仇的眼中不自覺地閃過一抹擔憂。
肴風看了一眼昏迷中的聶瑩瑩,她因為高燒而呼吸急促,原本蒼白的臉頰,此時是一片不尋常的絳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