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麗妍連再見也沒說,憤懣離開,任門板撞上牆壁再彈回來……殷 在這瞬間發覺一絲不對勁,剛剛她並沒有壓下把手開門。
那麼,門不是關上的了?!將門板推回虛掩的角度,他覷量那容得一只眼窺探的縫隙,眯起眸。
第九章
一只眼抵在門邊縫隙,張雀星偷覷書房內的動靜。
殷 背對著門的方向,倚在寬桌旁講電話……已經好幾天了啊,從她犯下那個比101煙火還引人注目的大錯後,他都很晚很晚才回家,在家的時間又大部分窩在書房打電話,沒空理她。
她開始一個人吃晚餐,發現自己不太習慣。
走在路上沒有人牽她,她竟然會感覺孤單……她恐慌地發覺,自己被慣貪了,以為那樣細小而且安靜的幸福會永恆存在,如同被封進時空膠囊的時光,再打開,依舊涼沉沉地綻現最初的年華。
原來不是的,她只是被他的溫柔和青睞給寵壞──
「什麼事?」
嚇!張雀星身子往後傾,差點撞翻椅子。
殷 站在書房門口,看著她。
「沒事、沒事!」她擦去額角的汗。
「想問什麼?」他淡淡撇唇,一語道破她滿身掛晃的問號。
她略驚,扶著椅背站好,清清喉嚨,皺皺眉,遲疑的出聲,「那個……」他跟陶總裁談的結果呢?
他會不會答應結婚?那她怎麼辦……她好想問,又覺得自己像站在春融的薄冰上,沒有堅固立場。
猶豫的咬住唇,不知該怎麼說才好。
「哪個?」殷 抱臂,有些不耐了,里邊還有線上的電話等著接。
她吸口大氣,毅然開口,「那個──」尾音又弱掉。唉,她還是問不出來,害怕听到最真實的答案。
殷 凝眸,瞅她,直截了當的問︰「到底什麼事?」
這幾天為了這件事,他想辦法四處調貨、暗查內賊,忙得連呼吸里都是工作的味道,心緒紊亂,實在沒力氣跟她猜謎。
說不出口,張雀星被瞧得萬分心虛,額頭微微冒汗,她扯出笑容,「沒事,我不吵你了,早點睡……」
她轉身走了幾步,回頭望──
砰。
書房門已然闔上,隔絕一切,包括他的聲音身影,包括他和她。
她眼楮一黯,開始胡思亂想,他是不是真的跟陶總裁講好了?她拖著腳步進房間,打亮燈。
深褐色小強不偏不倚伏在白瓷磚正中央,她驚慌的抓住門把,小強驚竄到牆角,砰!她用力拉上門。
她轉背貼靠門板喘氣……太恐怖了,她不敢對付小強,也不想跟小強睡同一間房。
硬著頭皮,她回到書房,舉手欲敲──唰,門退開,拳頭差半吋敲上殷 的胸膛。
「又怎麼了?」他俯頸,打量低垂到他下巴高度的小腦袋,淡問。
「有、有蟑螂……」想到小強匍匐前進的鬼祟,張雀星全身起了雞皮疙瘩,揪住他衣角,「那個,今天晚上我可不可以借住你的房間?」
她的表情混合了恐懼與諂媚,看上去卻只有笨拙的緊張。
殷 關掉書房的燈,關門步出。他側首挑眉,「你那麼想跟我……」他一副恭敬不如從命的態度。
「不、不是啦……」她忙亂地追著話尾巴繞,暈頭轉向,「我絕對不是那個意思,」她輔助手勢加強澄清效果,「我是說──」
他越過她面前,逕自走往房間,笑了。
「過來。」
張雀星赧著臉收住話,乖乖跟去,像個無怨無悔的小兵。
殷 先進房,「你睡吧。」他背過身,收拾桌上文件紙頁。
她爬上柔軟的床鋪,僵硬躺下,這刻才感受到一陣羞怯,這樣要求好像太大膽了……
身旁床鋪陷落重量,席夢思大床的彈簧扭動一下,她屏息。
「喂。」
殷 的喚聲幾乎害她跳起身擺出功夫架式,她用力咽了咽口水,平抑顫抖的嗓音,「……嗯?」
暖被蒙頭覆上,「你不蓋?」
原來是提醒她蓋被……她吐了口大氣,全身放松地血液回流。她揪住被沿,睜大圓眸盯著天花板。
嚇死了,還以為他想要做什麼……
「你不會在胡思亂想吧?」
殷 背對著她躺下,冷不防的發話。
「怎麼、怎麼可能?!」心事完全被看透,張雀星漲紅臉,高聲強調,「我才沒有!」
「是嗎?」他轉過身,一雙眼瞳像火柴劃過暗夜,擦亮誘惑的光。他撐起身,橫臂箍在她兩側,傾近她,「那真可惜……」
他的氣息親匿地飄落她頰旁,輕緩如櫻辦,粉紅了她的耳尖。
她胃部抽蓄,全身似被扭緊的弦,伸指一撩,就會發出細細的顫音……他逐漸靠近,她掩睫。
「欸?」
極淺紛碎的吻落在臉龐。
張雀星睜眸,他卻已退開了去,躺回原位,彎眸覷她。
「很期待?」
「哪、哪有!」她激動起來,又羞又窘,「我才沒──」
他舒臂從後邊將她收在懷里,熄了她的辯解,朝白皙耳殼呢喃安撫,「好了,明天開會得早起,別鬧了,快睡吧。」
她、她哪里有鬧啦?
張雀星想瞪那個做賊喊抓賊的壞人,可是他的懷抱暖呼呼,安全得好像可以賴上一輩子,她癱軟四肢……
「本來要問什麼?」
殷 的心情也晃蕩在不可思議的幸福里,光是這樣接近,就非常非常想要把自己擁有的,都分給她。
只要她問,他什麼都會回答。
「呃……」這一刻太完美,她沒有破壞的勇氣。
可不可以就一下下,讓她忘記眼前的難題,至少在這稍縱即逝的片刻中,殷 是她一個人的,只屬于她……
「沒事。」她搖搖頭,閉上眼,「真的沒事。」
殷 蹙起眉,最近他沒有時間顧慮她的情緒,好不容易挪出空檔,她還要他猜謎。
「好吧。」那就算了。
明天得早起和同業商討補貨支援事宜,他得養好眠才有體力精神應付難題,不想多想了。
***
張雀星縮倒沙發里,悄悄嘆息。
屋子空曠荒寂,掛鐘答答作響的擺晃,音量被放大得很清晰,規律得令人想抓亂頭發。
那晚以後,殷 更加早出晚歸,他們根本踫不到面,他甚至有幾個晚上都說要住辦公室。
有時候午休時她會偷偷跑上去探看,辦公室里幽謐僻靜,沒一絲聲響,她不敢進去︰有時候她打電話關心,他的回應總是簡短又冷淡,好像她的問候很多余;又有一次她買雞精想給他補身體,秘書卻說放他那里就好,總經理在跟人談事情……
他在跟誰會面?
他真的夜宿在辦公室嗎?
張雀星簡直無法阻止自己胡思亂想。
是不是和陶總裁的事很順利呢?談生意還可以順便談婚禮,他們會笑得有多愉快……
鈴、鈴、鈴!
她宛如攀住啊木般的攫起話筒,只要有事能讓她甩月兌惡性循環的黑色思想都好,都好。
「喂?」
「小雀!我今天休假,有沒有空吃個飯?」蕭宇白嗓音瀟灑,傳到她耳里有如某種救贖。
「呃?好……」環顧寂寥的空間,她輕輕點頭。
***
「林桑,麻煩你了。」
殷 從店里送林桑出來,走進黑夜,遠處星子點亮了天幕一角,他微微躬身。
林桑揮手,「哪里,那調度細節之後再談吧。」
黑頭車駛近,殷 替他開門,請他上車。
「再見。」
砰,闔門,殷 直起身。漆黑車體敏捷滑開,眼前視界闊朗,他赫然瞥見一雙偕影,並肩從對面停車場走來──
「當醫生都吃這麼貴的店喔?」
「這都是為了你呀!小雀,」蕭宇白口氣吊兒郎當,扶著她的肩過馬路,「只有這種店,才能襯托出你的氣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