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她是一個女人,但是他沒有想到自己還是會愣住。
吹彈可破的柔細肌膚,渾圓的誘人雙峰……一瞄到她左胸上的那把匕首,他立刻回過神來。
現在不是發愣的時候,他必須盡快將淬毒的匕首拔出。
「你忍住,我要將匕首拔出來。」他說著,她沒有答話,緊閉雙眸。
他知道了,藍知逸知道了她是女兒身,凡是知道她這個秘密的外人,都不可以留在這個世上。
慕容臻緊閉雙眸,還是抑制不了里頭滾動的淚意。
她必須殺了這個知道她秘密的外人。但,他這是為了救她,她怎麼可以下手?
陡地,一股撕心裂肺的劇痛襲來,她痛呼出聲。這一刻她終于感受到了該有的痛楚,椎心之痛開始蔓延,她的呼吸亂了,就連意識也開始渙散了。
「我……我一定會殺了……知道我秘密的……你。」她大口大口喘氣,眼前的景物開始搖晃,但是她清楚看見他帶著憐惜和愧疚的表情。
「我不會放過……不會……」她突然說不下去,瞠目看著他俯身朝她胸口的傷處吸吮,
她全身一僵,感覺到自己胸脯的部位疼痛難當。
他一口一口仔細的為她吸出毒血,他印下的力道像是一道魔咒,讓全身僵冷的她逐漸感到灼熱。
吐出最後一口毒血,他看著她傷口處流出的血已轉為紅色,頓時放松了下來。
極快的拿來解藥,他將藥粉撒在她的傷口上,為她包扎止血。
她痛得咬牙,他的大掌撫上她的額,輕聲說著。「沒事了。」
「我不會感激……我會……」她咬牙切齒,仿佛唯有這樣,才能漠視他寫滿憐惜的雙眸。
他輕輕捂住她的唇,給她一記微笑。「我知道,你會殺了我。」
她說了好多遍,但如果她什麼都不說,只顧著流淚的話,他會懷疑眼前的她,是不是他認識的慕容臻。
他認識的那個慕容臻是倔強的、堅毅的,就算受了重傷,還是會顧著當家的顏面而不哼一聲。
但是她一定不知道,剛才他的心揪得有多緊。那把匕首要是再射偏一些、再插深一些,她就會沒命。
她應該很清楚剛才的情勢有多危急,為何她還願意為他擋下致命的一擊?
笨!她果然是一個笨女人!
慕容臻看著眸光放得好柔的他,為什麼他臉上沒有她想像中的驚訝?她是女人的事實,他已經看得一清二楚,為什麼他只流露出愧疚的表情,而非驚駭失色?
「噓,別說話,先歇著。」他知道她現在很彷徨也很混亂,但不要緊,他會什麼也不說、靜靜的守在她身邊,讓她先安心的休息。
不可以,她還不可以休息,她必須確保他……確保他不會說出她的秘密……
「相信我,我不會讓你有事。」
看清楚了她的恐懼和彷徨,這句話是用來安慰她,也是此刻他對她的承諾。
相信……她真的可以相信他嗎?他的眼里寫滿誠懇,什麼也不問不說,只是體貼的看著她,這一點已逐漸讓她感到安心。
暫且相信他吧,藍知逸不是壞人,應該不是。
胸口的疼痛減輕了,藥粉發揮了作用,她輕輕合上眼皮,陷入昏睡。
藍知逸凝視著她的睡容,手指輕撫上她脖子上那道赤紅的疤痕。之前他知道她是女人,但此刻他是「親眼驗證」她是女人,這之間的差別在他心頭投下大石。
她擁有女人美麗的胴體和細女敕的肌膚,但是她身上的傷疤,卻一再提醒他,她過著的是怎麼樣的生活。
她是殺手,也是肩負著整個組織重任的當家。她身上的傷疤見證了她為組織付出的功勞,也見證了她人生的悲哀。
他輕嘆,微微握緊她略冷的手。「慕容臻,你真是一個傻女人。」
***
當她發出第一聲申吟,藍知逸就被驚醒。
有些焦急地探上她的額頭,他這才發現她發燒了。
「老福,這些藥真的可行?」他喚來剛才的老頭,這人其實是他從皇城古都帶來的手下。
「知逸少爺,這藥的藥性可能有些猛,所以慕容當家才會發燒。請放心,並無大礙。」老福看了一眼低聲申吟的慕容臻,藍知逸側身擋去了他的視線。
「好,沒事了,幫我看著外面,有何動靜再通知我。」他不想讓老福知道她是女子。
「屬下明白。」看清楚少爺對她的維護,老福識趣的退下。
他望了一眼申吟的她。她胸口上的傷已經止血了,只是臉色還蒼白得嚇人。
他不禁想起昨天夜里的經過,劍眉微微蹙起。
這個女人一定不知道昨夜的刺客其實是他大哥派來的人。
而她豁出性命去救的人,竟然是一直埋伏在她身邊、伺機擊敗她的人。
所以說,她不是一個好當家。她不聰明、不機智,辦事從不思考後果。
但是這樣的她,卻讓他懷著愧疚、焦躁和擔憂的心情,過了一個晚上。
「嗯。」她的申吟喚醒了他,只見她手一揮,將身上的被子揮落在地。
他小心翼翼的為她蓋好被子,她倏地驚呼一聲。「不!」
她醒了嗎?藍知逸驚訝地看著雙眸依舊緊閉的她。
「別為我……而死……當家。」她的表情轉為悲慟,顫抖的手胡亂揮舞,扯得她胸前的繃帶又滲出血絲。
他連忙握緊她的手,不讓她亂動。
她陡地發出一聲硬咽。「我……我只是當家的替身……該死的人應該是我……為什麼你救了我……當家!」
他怔住,听她斷斷續續地說著。
「當時該為你擋下攻擊的人是我……為什麼你不讓我完成替身的任務……為什麼讓我活著……為什麼……」
她口口聲聲的「為什麼」,讓他隱約猜出事情的經過。他曾經听說,「天譴」組織每一代的當家都會有一個替身,在必要時替身必須為當家而死。此替身從不露面,是當家背後的影子,也是組織里最神秘的角色。
如此听來,慕容臻其實是前任當家慕容均的替身嗎?
難怪慕容栩一直不把她當成是自己的親人,因為她僅是慕容均的替身。
如果他的推算沒有錯,他大概明白她的心結了。
當年慕容均夫婦在城外遇刺身亡,當時的她應該在場,但是她卻沒能完成替身的任務,沒能代替主子一死,所以她愧疚之下,便女扮男裝,扛起了慕容當家的責任……這六年來她甘受委屈、義無反顧的為三位小鮑子付出,原因在于她對慕容均的愧疚?
要是如此,他當真看錯了她。一開始他還以為她是一個只為了得到權勢、不惜女扮男裝坐上當家一位的女人。
「慕容臻,你……」他才開口,就說不下去了。
兩行眼淚自她眼角滑落,蒼白的面容更添幾分淒楚,淡無血色的薄唇輕輕顫抖著,似乎仍在極力掩藏哀傷,教他瞧得心酸。
「沒事了。」輕聲安慰著她,他遲疑了下,大手拂過她的額際。
她揮舞的雙手漸漸停下,轉而握著他溫暖的大掌。
略冷的手被他小心的收緊,他微微加重力道,這才發覺原來她的手竟是如此的縴細。如此縴細的一雙手,扛下了男人也會感到吃不消的重任,扛下了許多不為人知的艱辛。
此刻的她,是一個脆弱得讓人心疼的姑娘。
「我從沒想過,可以這樣和你相處。」在他面前的她,不是冷峻無情的當家,而是需要保護的慕容臻。
她長長的眼睫毛輕顫了一下,似乎在回應他的話。
他凝視著她,心底涌起一股怪異的感覺,極緩的,他俯身湊前,唇瓣在她的額前印下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