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當即冷笑。「只懂得差遣我辦事,真是無能。」
只要他除去了天譴組織這顆絆腳石,父親就會對他另眼相看,甚至還允諾會讓他坐上司徒家當家的位子。這個無能的大哥,等著瞧吧!
為了讓九泉之下的母親感到安慰,他不惜一切也要坐上當家的位子。
這不惜一切,包括對付慕容臻。就算已對她生起同情之心,但他不能因為婦人之仁,斷送了自己的前程。
眸光變得陰鶩,他將信箋燒毀。「慕容臻,這只能怪你生在慕容家。」
為了阻攔天譴組織今晚的行動,他必須先將接下來的計劃稍作修改,但是他不急,反正他已經得到了她的信任。
拿起一張紙,他以毛筆畫下許多奇怪的圖案和符號,反覆的推敲。他時而陷入沉思、時而露出微笑,直至夕陽西下,他才放下毛筆,微松一口氣。
倏地,一個人跌跌撞撞的闖了進來。「藍、藍老師!」
「總管?」連門也不敲,難道是發生了什麼大事?他看著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總管。
「當家回來了!但是,她和大少爺吵得快要把房子給拆了!」
他望了—眼外面的天色,想起了大哥交代的事情。時辰來到,就讓他先去瞧瞧慕容臻和慕容栩到底是怎麼了。
隨著總管的腳步來到慕容栩的寢居前,他遠遠就听到了里頭傳來的怒喝。
尖銳高昂的怒喝,不用多說,必定是來自大發雷霆的慕容臻。
他一跨進去,雙眼就瞠得老大。
房間里,一片凌亂,有點像是被竊賊光顧了。
「你太放肆了!」慕容臻一怒之下,手一拍,一旁倒楣的桌子頓時啪啦一聲,斷成兩截。「我不許你這麼胡來!」
「你憑什麼管我?別以為你真是慕容家的人!」同樣氣焰高張的慕容栩喊著,換來藍知逸的驚訝。
什麼意思?慕容栩好像說……慕容臻不是慕容家的人?
「你只不過是我爹好心收養的一條狗……」慕容栩使盡全力吼了出來。
一記響亮的耳光響起。慕容臻在怒不可遏之下,甩了他一巴掌。
第6章(2)
***
「慕容當家,我可以坐下嗎?」
慕容臻坐在院子的涼亭內,看著天空揮出的最後一抹光芒,沒有回答藍知逸的話。
他干脆在她身邊坐下,學著她默不作聲的瞧向美麗的晚霞。
「他說,要離開慕容家,出去闖一闖。」好半晌,她才願意開口。
今天發生的事,已經耗去她不少心神。先是在沈家軍面前,費盡心思的掩飾澄清,再來是上知府大人那里,以慕容世家的勢力,成功讓知府大人暫時退兵。
花了好幾個時辰,精疲力竭回來之後,竟然听見慕容栩說要離家出走……
這些年來,她從不怕艱難,但她最怕的就是慕容栩剛才說的那句話。
「我以為自己已經做了很多,但原來我沒有做好。」她突然間很想把這些話說出來。「可笑。」她拿起酒壺,將金黃色的液體倒入瓷杯中,豪邁的灌入口中。
她沒有再說話,只是一杯又一杯的灌酒。
他忍不住伸手,按住她的手腕。「別喝太多。」酒能澆愁,但是,她這是在灌酒,會很傷身。
「我不會讓自己醉,今晚有大事要辦。」她勾了勾唇,本該是微笑的弧度,看起來像是在哭泣。
他斂眉,想起了大哥的吩咐,今晚他必須阻攔她的任務。思及此,他悄然伸手入懷,指尖沾了一些「百步醉」的粉末,輕輕拿起她的瓷杯。
「那麼,我陪當家喝吧。」這一踫觸,他已經在她杯中放下了「百步醉」的粉末。
這是慢性的蒙汗藥,讓人昏迷之後,看起來像是醉倒,而非被人故意弄暈。
「也好。」她舉杯,再次灌酒入口。「他從來都不陪我喝酒。他啊,聞一聞酒香就會醉了。」她的眸光微沉,帶著一些曦噓。
「但他總能幫我解決難題、不論對內還是對外,他一直都是我的好幫手。」
听她如此贊譽那個娘娘腔,他心底有些不是滋味。
她猛地放下酒杯,揪住他的衣襟,嚇了他一跳。
「你知道嗎?我很軟弱,很無能。」她眯起眼楮,幽怨的說著。
「怎麼會呢?」他想拉開距離,她卻死命扯緊他的衣襟。
「栩兒說得對,我只是當家當年好心收養的一個孤兒,連自己姓名也不知道的孤兒。承蒙當家不嫌棄,我才能以慕容家一份子的身份存在,所以就算他認了我做弟弟,在慕容栩他們心中,我的地位還是改變不了……呵。」她冷笑。
「當家,你醉了。」他輕輕撫上她的手,她的手是微涼的。
「醉?」剛才喝了不少,她的頭真的開始有些暈,但她強撐著搖頭。「才不。我一直在想我到底做錯了什麼,讓他們討厭我,甚至讓栩兒生起要逃離這個家的念頭。」
罷才她想了許久,終于想到一個重點,那是她從來都不願承認的一點。
「原來,我一直不懂他們要的是什麼,更加不懂自己到底在做什麼。」
藍知逸默默的瞅著她,將她眸底流露的傷心一覽無遺。她將傷心壓抑得很好,隱藏得很好,但是這樣的她,更讓人覺得……心疼。
他以為自己已經模清了她,現在看來,他所知道的都只是表面的假象罷了。
慕容栩說她不是慕容家的人,只是前任當家收養的一條狗。
這句話她吞下了,即使當時的她怒不可遏地摑了慕容栩一巴掌,但最後狼狽逃跑的人卻是她。
受了莫大的委屈,她沒有哭訴、沒有抱怨,只是淡淡的說著︰我沒有做好。
她到底是一個怎麼樣的女人?
對外,她要應付六公子的挑戰;對內,她要擺平三個佷兒對她的成見。再加上必須同時兼管慕容商運和天譴組織,面對這些事務,就算一個男子也深感吃不消。
但,她卻一肩扛下,不抱怨、不退縮,付出全部的努力。她是他見過最堅韌不拔的當家,也是他見過最傻的一個女人。
她一心要為三個小表付出,到最後她連自己的目標也失去了。
這樣的她,意外的讓他涌起同情。
原來他和她是如此相像。
他為了娘的驕傲而不顧一切,她則為了報恩而義無反顧。同樣執著的二人,卻注定是敵手。
如果她不是慕容當家,他想她會是一個最懂他心、最值得結交的朋友。
但是對一個敵人來說,他的惺惺相惜用錯了地方。
頭有些暈,慕容臻伏在石桌上,好奇自己的酒量為何變淺了。
定了定神,她抬首迎上了藍知逸的眸光,頓時清醒三分。
他的眸中含著欽佩,但更多的是同情和憐惜。
她甩了甩頭,一定是剛才自己莫名其妙的話讓他誤解了。她一點也不需要他的同情,她是堂堂大當家。
「我不需要……」一站起身,她的身子一晃,腳步不穩的往前趴下。
他反應很快的抱住她,讓她摔入自己的懷里。藥性發作了,他扶著她坐好。
她極不自在地揮開他的手,頭暈得更是厲害,心下不禁懷疑。
那壺酒……有古怪!但酒是總管親自準備的,總管沒有對她下藥的理由。
「當家,你還好吧?」他不放心的扶著她的手臂。
「百步醉」這藥粉他是第一次使用,不知分量是否下多了。
她來不及答話,總管已經走了上來。「當家,剛才門外有人將此信箋呈上。」
她翻開來一瞧,頓時瞠目,眼角瞥見信箋內容的藍知逸也是一驚。
「那人呢?」
「已經走了。」總管不解她為何神色大變。
「總管,立刻通知下去,今晚的‘大事’取消。我出門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