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確來說,子琳對她已經不是誤會,而是自以為是的偏見。她不想言明的原因就是為了不想破壞他和子琳的感情。
他也跟著在她身邊坐下,若有所思地看著前方,良久才道。「抱歉,我不知道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
她沒有說什麼,只是極輕極輕地搖頭。「你和她認識很久了嗎?」
「我們是在倫敦認識的,到現在剛好八年。」他也是輕聲地回答。
「倫敦?」她似乎想到了什麼的看著他,不解地道。「但是我听大姐說,你們一家人是移民去加拿大。」
他的臉色微沉。「後來我去了倫敦。」
「咦,那麼胖子叔叔和嬸嬸呢?」她不由得好奇。
想起來,她一直都沒有听他提起他家人的事,而她也找不到適當的時間問他。她一直懷念著以前那個有些凶巴巴的胖子叔叔和善良美麗的胖子嬸嬸……
他的臉色瞬間變得陰鷙,默不作聲地讓她嚇了一跳,良久才听到他沉痛的聲音響起。「他們不在了。」
不在了……她吃驚地看著他,當下明白了「不在了」的意思。「對不起,我一直不知道……」
「不要緊。」他的聲音變得更加低沉。
她有些失措地看著他,不懂得該如何安慰陡地變得悲痛的他,只能夠默默地坐在他身側,以關切的眼神凝視著他。
他看起來好孤單,深邃的眸子里有著難以言喻的孤寂,讓她看了就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輕輕點了點他的肩膀。「喂,不要難過。」
第一次踫上正在難過的他,她只能夠笨拙地表達自己對他的安慰。
從小到大,她都是那個經常被人安慰的小妹,大姐和幾位哥哥們對她的呵護、關懷都讓她忘記了該如何去面對人類的難過,因為遇上這種狀況,她通常都會以鴕鳥心態來逃避內心的難過……
這麼一想起來,她更加慶幸自己有關心著自己的家人,雖然他們都是受到詛咒的人類,但是至少他們五個在一起的時候是快樂、是高興的,反觀看起來事業、愛情兩得意的霍以澤,卻是一個孤獨的人。
「我大姐常常告訴我,只要學會放下難過,那麼你的心就會變得好過一些。」她也是秉持著這個道理處世。
「有些事情是無法被遺忘的。」他的眼神逐漸放冷。
她不解地看著他,感覺到他身上散發的那股陰鷙氣息,心底的某一根弦登時被觸動,她情急之下連忙在他面前蹲下,焦急地握著他的手。「霍以澤,你不許有那些偏激的想法!」
他被她的話怔住了,揚起眉頭。「什麼?」
「我不知道胖子叔叔和嬸嬸到底是怎麼去世的,但是你不可以有那種偏激的想法!」她很難解釋她的感覺,但是他們衛家的人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可以透過人類身上的氣息感應到對方的想法。
雖然是一種極其模糊的感覺,但是她剛才卻從他身上感覺到那股死亡的氣息!
她不想知道前因後果,但她在乎的是他的想法,那種想摧毀某種事物的偏激想法!
「你在說什麼?」他的表情一下子就變得謹慎,眼神還帶著幾分戒備。
她眨了眨眼楮,想不到該如何解釋,微慌地站起。「我……我……」
「你能感覺到我心底的想法嗎?」他倏地捉住她的手腕,一臉凝重地看著她,把她臉上的慌亂和某種復雜的情緒都看在眼里。
衛沁傻眼了,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心跳變得又慌又急,臉色也刷地一聲變白。
她在害怕、莫名其妙地害怕!
在普通人面前,如果坦誠自己是一個擁有不可思議力量的人類、什麼詛咒力量和預言等等的東西,對方肯定會以為她是一個瘋子,更何況在她面前的這個男人是一個滿腦子都是科學理論的醫生!
她害怕他也會以異樣眼神來看待她這個不是普通人的人類……
「我只是、只是……」她極力命令自己冷靜下來,讓空白的腦袋轉動,然後牽強地說著。「我看到你臉上的表情,所以才會胡亂猜測,不是你想像中的那種可以感覺到別人的想法,這種事情只有在科幻片中才會出現的!」
「你相信這世界上有超越凡人的力量嗎?」他深邃的眼眸中帶著濃濃的試探。
她驚訝地瞠目,隨即故作鎮定地搖頭。「哪有這種事情?太好笑了吧?」
三哥吩咐過,已經有秘密組織在暗中盯著衛家的一舉一動,在這段時間,他們必須打起十二分精神應付。
等等,她現在該不會是懷疑霍以澤吧?一想到這里,她立刻用力地搖頭否認。
不,她只是不想把自己的身世說出來,她害怕他對她的看法,因為一開始他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就是如此的特別,特別到讓她強烈地在乎他的看法。
他沒有說什麼,略帶狐疑的褐眸凝視著她,看得她的心糾成一團,下意識地想逃開。
「小沁。」他叫住了下意識後退的她,然後溫文的笑容重新問世。「你在慌張些什麼?我剛才只是跟你開玩笑而已。」
她怔了怔,隨口反問。「開、開玩笑?」
看到他微笑點頭,她登時如釋重負地松了一口氣,拍了拍胸口。「我還以為你真的認為我是那種科學怪人。」
衛沁口中說得輕松,但是她的內心一點也不輕松,反而是霍以澤聳肩,無所謂地道。「世界如此大,生命又如此奧妙,如果哪一天你告訴我,你擁有超能力,我會相信的。」
她倒被他的坦然接受弄得一怔,內心浮起淡淡的動容。
如果有人可以如此輕描淡寫地接受與眾不同的她,那應該是一件很幸福美滿的事情吧?就像已經破除詛咒的大姐和二哥,她竟然有那麼一點點地羨慕他們……
「不管如何,我得謝謝你。」雖然她不是一個懂得安慰別人的女孩,但是在言行間,她卻給人一種安定的感覺。
「不客氣。」他一本正經的道謝讓她笑了起來。
他輕輕揚起微笑道。「我想你一定是家中的開心果。」
「呵,我只是不想讓家人擔心,所以遇上不愉快的時候,我都會盡力讓自己快樂。」她把自己的內心話說了出來。一直以來她都鮮少在家人面前展露過自己感性又理智的一面,她只是做一個盡職的妹妹角色。
「我什麼也幫不上忙,他們也不會讓我插手做那些事情,所以我唯一能夠做到的,就是努力不讓他們擔心、不讓自己成為他們的負擔。」她似乎對著自己說話,聲音變得輕柔卻又堅定。
「他們每一個人都很疼我,但是有時候那是一種負擔。因為你永遠不會知道,他們何時會為了你好,做出一些犧牲自己幸福的事情,然後你又必須裝作不知情,偷偷一個人忍受難過……」
她故作堅強的表情沒來由地讓他一怔,內心的某一個角落似乎被觸動了一下,在他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之際,他就听到自己的聲音響起。
「你肯定不是他們的負擔,相信我。」
她一愣,抬首迎上他盈滿疼惜的眸子,然後就是他的大掌撫上她的頭,輕輕揉了揉,再次說道。「他們不想讓你難過,就如同我不想見到你老是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扛一樣。」
看著他認真的表情,她沉默了,內心卻響起一道聲音。
謝謝了,霍以澤。
那種盈滿悲痛卻強忍死撐的表情、那雙很想流下淚珠卻無法如願的黑眸、那雙緊握成拳卻微微顫抖的小手,他凝視著,一股莫名的情緒沖破了他理智的門檻。
有一種難過,叫做無法表達的難過,卻是最讓人揪心的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