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姐的意思是……」
「我看見過。」清河道,「在柳殘風的院落里,在他們兩個在一起的時候,你的王後笑得非常開心。」
珍河怔然了,「是嗎?」
「我只在霍妃的臉上看見過這樣的笑容,當霍妃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清河微顰著尖細的眉,「原以為王後天生沉靜,她永遠也不會這樣笑的,但我漸漸發現,我們都猜錯了她的性情了,她原來竟與霍妃是很像的。」
「當她……和柳少俠在一起時候?」珍河禁不住問。
清河公主輕輕挑了挑眉,斜睨了弟弟一眼,只道︰「以後,讓她別再來公主府了,她來得太勤了。」
「不,不會的。」珍河的心里突然感到有點說不出來的慌,「迦延她不會。」
她應該不會愛上別人。
雖然他一直也不知道她是否愛著自己,但她是他的王後,她怎麼可能愛上別人?
何況她說過,那個人是比她親哥哥還親的人。她對他只是一種揉雜著感恩的兄妹情吧?
「防微而杜漸,未雨而綢繆。」清河公主淡淡地道,「等你意識到她會,便來不及了。」
「可是……」面對著從來也不曾防範過的問題,面對著連想也不曾想到過的問題,珍河覺得自己變得一點主意也沒有,「我答應過她的,我答應讓他們可以多見見的。」
「你不覺得已經超出你許諾的範圍了?你答應讓他們多見,可並不是一天一次。」清河公主嘆了口氣,「王弟,你是國主,她不過是你的王後,合適則立,不合適則廢,難道你還怕得罪她不成?」
「當然不是。」
但是,他總覺得是自己先欠她的,難得她可以遇到一個真正讓她快樂的人,人這一輩子,很難才可以遇見一個可以使自己真正快樂的人……
轉而,為自己居然產生這樣的想法而吃了一驚。
清河王姐說得對,她畢竟是自己的王後啊。就算被廢了,她也仍是自己的妻子,永不可改的。
珍河在月華殿等迦延。
他來,她不在,那麼他便安安靜靜地等著。
巧榆侍立在側,誠惶誠恐。
柄主已經很久沒有駕臨月華殿了,今天來得有些突然。
看到迦延不在,他什麼也沒有問,只是坐了下來。
傍他倒了茶,他沒有喝,給他寬衣,他說不用。
巧榆自然是知道迦延去了哪里,但是他不問,她也就樂得不提。
最近迦延總是出宮,打著國主特許的名義,天天出宮。
每次出宮她總是帶著蘭喜那丫頭,而不肯帶她。
最近迦延沒有以前那麼听她的話了,性子也不似多年來那麼溫馴,神情上卻是明快了很多。
苞她說什麼,她嘴上敷衍得很好,轉臉就故態復萌,再說說她,她居然也會耍賴。
巧榆覺得她好似變了一個人,倒真的有些像初見時候的那個小延了。
難道真是因為她的哥哥回來了,那個活潑明媚的小延也就回來了?
這事情左思右想都透著股子邪異,巧榆有時候也心驚膽戰地想,迦延不會是真的喜歡著柳殘風吧?
但她又不敢問,去問問蘭喜吧,那丫頭又仿佛什麼都不知道。
柄主來到月華殿,一坐已經好幾個時辰了。
天色已近黃昏,迦延卻還沒有回來。
「王後一般都什麼時候回來?」國主只開口問過她這麼一句。
「一般……一般都挺早的,今兒個也不知怎麼了。」她只能如此遮掩著答。
听國主的話中之意,他似乎是知道她去了哪里,才什麼都不問的。
從他的臉色上卻看不出他心里有什麼想法。
巧榆跟著迦延進宮時國主才十二三歲,她好比也是看著他長大的。
這孩子自小就是好脾性,說話總是輕言慢語,對下人也從不擺譜子。
但這樣的人才最深沉,喜怒不形于色。
在旁觀者眼中,他對迦延是真的挺好的。
對于一個帝王來說,與王後這樣子的相處情形,已經算是夫婦恩愛了。
巧榆不知道迦延還有哪里不知足,是在意他還有霍貴妃嗎?
但她不是也挺喜歡霍貴妃的嗎?還總說她很像她小時候的樣子。而且霍貴妃生了小鮑主以後,也沒見她多著急吃醋。
巧榆是個老姑娘,一輩子沒有成過親,動過情。在宮外的時候,只知老老實實侍候著她從小侍候大的小姐,進宮之後更是連男人都接觸不到了,便一心一意侍候著小小姐、小娘娘。
她怎麼想怎麼都覺得迦延過得很不錯了,嫁個男人是一國之君,非但權傾天下,還長得一副好相貌,生就一副好脾性。
處在如今的地位,聰明的就該想著怎麼穩固下去,而不是自毀前程。
在巧榆看來,如今迦延就是在玩火自焚,自毀前程。
「榆娘!」正想著,外面已經有人蹦蹦跳跳著跑進來,「榆娘你快來!看我帶什麼好東西來了?」迦延握著一個紙包輕快地跑進殿,邊跑邊嬉笑著喊,「榆娘!」
然而一進來,不用巧榆提醒,她已經看到了珍河。
立刻把笑容收斂起來,腳步也踉蹌著頓住。
「哦,國、國主。」
她一時尷尬至極,也想不到要跪下,只僵僵地立著。
珍河站起來,走到她的面前。
看到她穿的是一身深綠色的男裝,長發束在頭冠里,全然似個矯健而活潑的小男孩模樣。
這樣的迦延,他竟然是很陌生的。
他從沒發現過她有如此靈動的美麗。
「帶什麼好東西來了?」他柔聲發問。
問的同時,已經伸出了手去握住她的手。
她的手里有一個小紙包,他輕輕將她的手指掰開來。
迦延把紙包放在他的手里,自己的手卻收了回去。
「粽子糖。」她說。頓了一頓,才又道︰「你嘗嘗,很甜的。」
她沒有說「國主請嘗」,這些日子總和殘風在一起,沒有見珍河,都有些忘記宮中禮儀了。
珍河卻覺得有點感動,他曾經要求了很多次,讓她在他的面前不要太過見外與緊張,她總是做不到,現在卻仿佛變了一個人一樣。
把紙包打開來,看到玫瑰色嫣紅而晶瑩的糖果,他拈一粒到口中,「嗯,真的很甜。」轉臉,他把剩下的遞給巧榆,「娘娘本來應該是打算給你的吧?拿去吧。」
巧榆慌忙接下來,「謝陛下。」
珍河遞給她一個眼色,示意她退下。
「榆娘!」迦延卻叫住她,「那個……我得更衣呀。」
她終于也意識到用這副裝扮見國主是有些不妥的。
巧榆看了一看珍河,一時不知該听誰的。
「你先下去吧。」珍河道。
巧榆便退下了。
兩個人面對面坐在一起。
迦延覺得全身都不自在,一直低著頭。
很奇怪,國主也一直都沒有說話。
她忍不住,偷偷抬頭望他,卻發現他正目不轉楮在看自己,不由紅了臉。
「你怎麼……」說了半句話,她又連忙改口,「國主怎麼來月華殿了?」
「很久沒來了,看看你。」珍河道,「發現你最近心情挺不錯的。」
「……還好。」
「迦延。」他喚她一聲。
「嗯?」
「你……」
她等待他下文地用眼楮望著他,忽然讓他感到有些要求無法說出口。
他從來沒有見過她這樣的開心,這樣的充滿神采,他不忍心去破壞它。
「沒什麼。」他突然笑了一笑,「看到你這個樣子,我很喜歡。」
他說喜歡,讓她莫名其妙地臉熱。
「國主今天,怎麼沒去茹佳那里?」她發現自己正下意識地想把他往外面推。
「茹佳她……」珍河沉吟著,「又懷上了第二個了。」
「哦!」迦延並不太意外。早在個把月以前,清河公主就提醒過她茹佳的身體異常了,「那得恭喜國主,也恭喜貴妃娘娘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