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腳才著地的秋漱玉,敲著魔頭光禿禿的腦袋,「都是你亂出餿主意。」她激動的神情完全不復見方才的虛弱。
魔頭模著腦袋,尷尬地笑說︰「我怎麼知道他會那麼激動,連精鐵鑄造的鐵牢都能板開,而且還急得吐血,這也證明他是真心愛你的。」
「他說過可以讓他心疼、不能讓他心碎,現在我們是拿他的心碎開玩笑,如果他知道一定會很生氣。怎麼辦?」一想到冷風行可能的反應,她就心亂不已,悔恨答應這個荒唐的提議。
魔頭笑嘻嘻地說︰「反正只是生氣而已嘛,大不了送他一個女兒賠罪了事。」
「爹,」她氣得跺腳,「不管啦!不然你把我打成重傷好了,我們假戲真做,他就不會發現騙局了。」
「你這幾根病鼻頭打了就散,老爹我怎麼下得了手,而且真打了你,那小子還會找上我報仇,這種差事我才不干。那小子也真是硬氣,一座石牢加上我精心調制的迷魂藥還奈何不了他,如果不把你交出去,我看地皮早晚會被他翻開三寸。」
「爹,您別再幸災樂禍了,我都快擔心死了。」
「擔心什麼?有爹在後面幫你撐著,還怕他吃了你嗎?船到橋頭自然亙,說不定他發現你沒病又沒痛,心中高興都還來不及。」
「會這樣嗎?」她心中已沒有主張。
「別再想這些了,趕快告訴爹,這個男人是怎麼騙來的?!」
秋漱玉反問道︰「你這個‘怛那族’的巫師職位又是怎麼騙來的!」
「要些小手段,他們就相信我能呼風喚雨,而且敬畏我如神明,你呢?也是要手段騙來的?」
「他從來不受騙,每個把戲都叫他看穿,除了這次之外,唉!平常他比誰都精明,怎麼這次會傻得受騙了呢?」她沉重地嘆口氣,如果這次他也精明地把騙局拆穿,她就不會有這麼多的擔心了。
「你從中得到樂趣嗎?」冷風行冰冷平淡的聲音自門外傳來。
秋漱玉突然愣住,徐緩而僵硬地轉過身,看到一個渾身浴血、怒極而寒的身影立在門邊,她的心頓時陷入冰窖。「冷大哥……我……我只是……」
他點了點頭,不再多說什麼地轉身離去。
「請你听我說!」她吶喊出聲,卻留不住他絕情的腳步,追到門邊時,空曠荒涼的山林已不見他的身影,只剩蕭颯的秋風吹痛她的心。眼淚瞬間淹沒,她絕望無助的哭喊著,「冷大哥,請你听我說!」
他的眼神太冷心太寒,秋漱玉知道自己傷透了他的心,無論如何也要求他原諒自己,失去方向的她只能往狼族所在的東方奔跑而去。
「阿玉!」魔頭追了幾步就停下來,這種誤會還是讓年輕人向自己去解吧,眼下他該做的事是收拾「怛那族」的殘局,為了求紅情花治病,他不擇手段地當上「怛那族」的巫師,用妖言鼓動他們攻擊狼族,現在這場混亂也只有他才能收拾。
唉,一切都是為了寶貝女兒啊。
秋漱玉不顧病弱的身子,在山林里狂奔一陣後,痛苦地撫著胸口喘氣不已,她的力量已經耗盡,而五毒液又早被冷風行搜去,現在的她只剩下求他原諒的念力苦撐著。山路愈來愈崎嶇,她的步伐也愈來愈艱難,倔強的她不願意停下來休息,一心只想回到狼族,乞求他的原諒。
只是狼族還在天涯海角的距離,而絕崖旁的羊腸小徑綿綿長長,她的腳從發酸、發麻、發痛到現在已經沒有了知覺,望著茫不可知的前方她心中滿是悲涼。
難道真的找不到他了嗎?
放棄希望如同放棄生命般痛苦,疲乏的已然失去感覺,她立冷風中,力盡的身體在風中搖擺了幾下,然後虛軟的往後倒——
「啊——」秋漱玉身體已然騰空地往深崖落去,全身的血液都因失速的恐懼而凝固,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她快死了。
她不願死啊!得不到他的原諒,她的靈魂不能安歇,在魂飛魄散前的一刻,她只希望能回到他身旁,傾訴無盡的心語。
就在她落崖的那一刻,一直跟在她身後的冷風行毫不考慮地跟著縱下山谷,直追她疾逝的身子,眼見她就要撞入崖底,他終于捉住她的腳踝,使力往上一拋,同時發掌往地面擊去,藉著反射回來的力氣止住自己急墜的身體,再一個翻身輕巧地飄落地面,伸手接住秋漱玉落下的身子。
秋漱玉安全地落在他懷里,一雙大眼驚嚇過度地睜著,整個人像失去魂魄般痴呆望著上方的天空。
「玉兒!」冷風行心疼地喚著她。
听到熟悉的輕喚,她的眼珠子動了一下,焦距慢慢地往前調近、調近……近到可以清楚看見他焦急的臉孔,她的嘴角征征地抽動一下,然後「哇!」地哭了出來。
冷風行有力的手臂緊緊地圈著她,知道她嚇壞了,而他何嘗不是呢?
天黑了。
秋漱玉睜開眼楮發現星星月亮都掛在上頭,她的意識仍停留在墜地前那一刻,喃喃贊嘆道︰「想不到天堂也有月色可以看,真是令人感動。」
「想上天堂還早。」
「咦?」聲音怎麼跟他好像?她將頭往後一仰果然看到冷風行略帶胡碴的下巴,兩眼茫然地問︰「你怎麼也來了?」她以為他和她一起上天堂了。
見她迷糊的模樣,苦悶的嘴角微微揚起,臉上冷硬的線條因此也舒緩了幾分,艱澀地回答道︰「我來是因為你在。」
他的聲音苦澀中帶有溫柔,她抬起小手撥弄他的胡渣,扎手的感覺讓她更加迷惘,「難道我沒死嗎?」她馬上又搖著頭,自言自語地說︰「一定是我的魂魄末散,意志力把我帶回他身邊,讓我有機會說對不起……」
「魂魄是沒有熱度的。」
是啊,她此刻好溫暖呀,源源不絕的熱力不斷從他身上涌入,他修長的手臂將她整個身子圈住,她又模模他臉上的胡渣,然後整個人驚跳起來,「我真的沒死?」
「唉!」冷風行緩緩地嘆口氣。
听見他的嘆息,她馬上雙膝落地,跪在他面前可憐兮兮地說︰「我不要死不瞑目,你一定要原諒我。」
他再輕嘆出聲,手臂一伸將她攬入懷中,「我早就不生你的氣了,只是尊嚴讓我跨不出步伐,當你在山路跛行時,我就該阻止你的。」他自責不已。
她還是迷迷糊糊,「你是說……」
「什麼都別說了,就讓它過去吧。」
「真的!」他不生氣、不計較了?她大眼為之一亮,自己怎麼會這麼幸運呢?鬼門關走一趟,收獲真是不少,怕他來日反悔翻舊賬,她伸出手指,笑臉迎人地說︰「我們打勾勾,以後誰都不許提起。」
他為之莞爾,配合地伸出手指和她打勾蓋印。
約定已成,她膽子壯了,美麗的大眼再次恢復神采,「我明明就掉下山崖,你是怎麼救我的?」
「我追著跳下來,在你落地之前接住你。」
「咦?時間怎麼這麼巧……」她精明的腦袋盤算一下,「莫非你就跟在我身後?」
「嗯。」
她聞言氣鼓了雙頰,戳著他的胸膛,「好啊!我為了找你解釋清楚,拖著命步步艱難地走著,而你居然就跟在我身後,看我一個人孤零零地倒了又起、起了又倒?」
他對她伸出手指,指著方才蓋印章的部分,笑著說︰「我們約定不許再提的。」
「呃?」那個約定……以後誰都不許再提。此刻的她嘴里像是被塞進一顆大饅頭,滿月復的牢騷一句話也吐不出來,這種感覺讓人難受極了,難受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