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莫鴻瞧見她手上、臉上的瘀傷和血痕,那都是水中仙和雪香為了逼翠蘿就範,暴力相向所致。
他心頭一痛,輕柔地拂過她的發,「噩夢都過去了,我不是說過,我會保護你一輩子嗎?」
「你再不來,我就要咬舌自盡了,我是你的,不能再讓那個壞蛋欺負我。」
「唉!又讓你受苦了,可恨我身受重傷……」
一語提醒翠蘿,「你的傷?你都好了嗎?」她伸手探進他的身體里,在他結實的胸膛上模索到一塊突起的硬疤。
莫鴻吃疼,不覺悶哼一聲,翠蘿慌張地拿出手,流淚道︰「抱歉,我……我……不小心……」
莫鴻輕吐一口氣,按按胸口,「不要緊的,躺太久了,才跑了一段路就不濟了。」
「你尚未復元,就回來救我……」翠蘿走開數步,來到門邊,垂下眼簾,「都是我不好,我不生病就不會進城,更不會害你受傷。」
「又說傻話了!」他柔聲斥責著。
「這些日子來,我想了很多,其實你大可不必理會雷霆劍,離開這里去過你的生活,我若被他們逼死了……下輩子再來當你的……你的妻。」她的頭垂得更低了。
「不,不要下輩子,就是這輩子。」他的大手穩實地放在她肩上,以火燙的唇摩挲她的鬢發,「你是我的妻,我是你的夫,我倆同生共死。」
生死與共,這不也是她想說的話嗎?
若日與月相遇,是否也是這般震撼?到那時,若大地萬物仍在,請見證他倆的真心吧!翠蘿倒在莫鴻的懷中,以淚水訴盡她的感動與喜悅。
「莫哥哥!」翠蘿抬起臉,迎上他的唇。
他的心掀起千疊浪,洶涌澎湃,只能以熱烈的親吻來回應,也把他的濃烈愛意吻進她的心底深處。
淚水已干,換上的是酣醉似地甜蜜。
星月燦爛,點點銀光逐漸喚著他們回到現實,一陣寒風吹來,使翠蘿打了個哆嗦。
莫鴻擁緊她,帶她到門板後的背風處坐下,「天一亮我們就離開這里。」
「我們要去哪里呢?」她緊偎著他問著。
「大師會帶我們走。」
「大師?」翠蘿這時才發現破廟內還有一個灰衣僧人,雖然隱約見他閉目養神,但是剛剛她和莫鴻的親熱,不全教他看見了?而莫鴻竟也當著灰衣僧的面與她摟摟抱抱,想到此,她一張粉臉燙得像個火籠,不覺掐住莫鴻的手。
「啊,怎麼了?」莫鴻不解的問。
「有人在看,你還……還跟人家親嘴!」
「非禮勿視,非禮勿听,大師早已入定……」
翠蘿突然想起,「是劍空大師嗎?那時是他救了你?」
「是大師救了我,可是他不叫劍空,他的法號是‘無有’。」
翠蘿略感失望,「爹的遺言是要找劍空,不過既然無有大師救了你,天明後我會跟他跪謝。」
「無有就是劍空。」莫鴻說。
「什麼?莫哥哥,你到底在賣什麼關子嘛?」
「叫劍空,表示心里還有劍,即使是空,總是擺月兌不了劍。莫兄弟在門外求見的那一個月,是貧僧的魔障教貧僧看清了那把劍還是存在。」無有和尚述說著。
他看起來蒼老,須眉盡白,光滑的臉上卻只有幾道細紋,教人猜不透他的年紀,更教人模不清他的心思。
「改名‘無有’後,無有,有無,天高地闊,自由自在,貧僧苦思了三十年,終于得解。」
☆☆☆
翌日。
三人腳下趕路,行過鄉野小徑,翻過山丘,遠離北廣城。
翠蘿猶不解無有師父的突然現身相助,莫鴻解釋道︰「其實,早在我們進太原城之前,大師也下山了,他一直在暗中保護我們,要不是釵姐兒黏得太緊,又和官府搭上,大師早就出手救我們了。」
「官府?那麼說二師兄……尹耕學還是窮追不舍?」
「明的是他,暗的是章綸,他們就是要斷劍。」
翠蘿轉向無有,「大師,我爹說您能解開斷劍之謎,請您告訴我們。」
無有輕嘆一聲,「唉!也忘了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可能是你剛出生的時候吧,貧僧以為悟出雷霆劍三百年的秘密,寫了一封信給程杰,後來才知道他已經過世。」
「爺爺死了,我爹也沒有回信給您?」
「沒有。貧僧以為程杰把信毀了,心想這件事就了結了,雷霆劍已隨火熔化,何必再去追回血腥的記憶?直到莫兄弟上山,貧僧方知,雷霆劍並未熔毀,又引起軒然大波,間接又損傷多條人命,貧僧方知程岡的苦心。」
莫鴻插嘴道︰「也是師娘的苦心。」
無有遙想著。「三十年前的斷劍大會,程岡不過是個少年劍客,梅姑娘也還是個垂髻姑娘家,成天跟在她師兄程岡身邊,歲月匆匆,一晃眼,他們的女兒也這麼大了。」
無有又道︰「程岡就是要徹底忘掉雷霆劍,這才不與貧僧聯絡,而貧僧二十年來參禪悟道,好不容易才磨掉心中那把劍,莫兄弟的出現,無異擾亂貧僧的清修,這也是貧僧遲遲不肯下山的原因,未料此一耽擱,莫兄弟一來一返,再讓二位遭逢劫難。」
若無劫難,哪見莫鴻的真情?翠蘿道︰「大師千萬不要這麼說,因為這個劫難,才讓我和莫哥哥在一起,好壞變數不可預料,只有冥冥中安排的上蒼才能知其道理。」
「程姑娘果然冰雪聰明、討人喜愛,難怪莫兄弟念茲在茲,連昏迷時也叫著程姑娘的名兒。」
翠蘿臉一紅,「我是最近才懂得思考的。請問大師,莫哥哥的傷要不要緊?他還會痛呢!」
「不要緊,莫兄弟的內傷已由貧僧以內力和藥方治愈,皮肉傷口收縮,難免牽動痛處。貧僧原勸莫兄弟多休養幾日,可他卻迫不及待地要趕回北廣城救你。」
翠蘿含怨似唱地瞧著莫鴻,又想到雪香的狠毒,不由得氣憤地道︰「章雪香太毒辣,我……我……」
「程姑娘想要報仇?」無有問道。
翠蘿跳了起來,「對!不只章雪香,還有朱譽、水中仙、章綸、尹耕學……」
一串人名念下來,她發現除了這幾個主要仇家外,尚有釵姐兒、章家夫婦、以及背後一干不知名的江湖人物,他們全都是害得她家破人亡的幫凶,她的仇家何止區區數人?
莫鴻與她也是同一個念頭,他嘆道︰「冤冤相報何時了?朱譽殺了我娘和師父,我去殺了朱譽,朱譽的家人又來殺我,總沒有一個了結啊!」他拳頭緊握,陷入了連環的迷思。
「這就是雷霆劍的秘密。」無有當頭棒喝。
翠蘿眼中含淚,不解地直視無有深不可測的眼眸,莫鴻亦是呆望著他。
「歷來江湖人士總以殺戮奪劍,被殺者的親人子孫又起而報仇,意圖搶回雷霆劍,周而復始,因果循環。」無有一句句分析解釋,「程家子孫為了追回雷霆劍,即便是以替天行道的姿態出現,卻也陷入奪劍輪回之中,一代又一代的血腥使命,是為子孫造孽啊!」
翠蘿道︰「是我祖父終結了這一切的殺戮。」
無有道︰「他或許緩和了這三十年來的血光之災,但是殺戮仍在,而這全起因于他的一絲貪念。」
翠蘿和莫鴻異口同聲問道︰「是因為他藏了雷霆劍嗎?」
「是的,程杰自東方羽手中奪回雷霆劍後,又連續以雷霆劍誅殺其他聞風而至的奪劍人馬,幾達四、五十人之多,所以他才會下定決心召開斷劍大會。」
莫鴻道︰「太師父做對了呀!」
「他就錯在對雷霆劍的傳說起了好奇心,貧僧猜測他鎮日研究把玩,心生迷惑,最後瞞過大家,私下把劍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