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亭,你等等,爹有話跟你說。」
江離亭止住腳步,回頭扶住案親,「爹,您別生氣了,二哥是太過份,這才會惹來雲中飛。再說,我們巨浪幫勢力龐大,又怎會怕他這種見不得人的角色?」
「他摔爛我的東西,我心痛啊!」江百萬坐回他的元寶寶座,「離亭啊!爹幫你捐個官如何?」
江離亭猛搖頭,「爹,孩兒志不在此,否則就去趕科考了。」
「你就是這樣!」江百萬唉聲嘆氣,「你也明白爹的意思,你六個哥哥已經是金、銀、財、寶,富、貴,再來就應該當官了,要當官,當然要有個文謅謅的名字,所以爹當年才會花錢請先生,幫你取這個拗口的名字啊!」
「爹的寄望,孩兒知曉。」江離亭乖乖地站在旁邊,「可那個八股文,孩兒練了又練,還是寫不來。就算捐了官,官場繁文縟節,孩兒也是做不來的。」
「你不幫爹想想嗎?你當了官,對咱巨浪幫有多大幫助?官帽子一壓,誰敢說我們專干偷雞模狗的事?而且我也不用再花錢買通其他大老爺了。」
江離亭勸慰著,「爹,孩兒會用心經營梨香院,賺更多的銀子孝敬您!」
江百萬眉開眼笑,「對!還要再開分院,多找幾個漂亮姑娘,這樣好了,今晚爹就到你那兒散散心,听紅棉唱曲兒。」
江離亭笑道︰「有爹親自坐鎮梨香院,管他是雲中飛還是地下跑的,誰也不敢來了!」
***
盈兒這日上到听雨閣,就看到兩張羞怯陌生的臉孔。
她放下算盤,興奮地道︰「我知道!你們就是雲中飛救出來的那兩個小泵娘,你們有沒有看到他的長相?他講話好不好听啊?」
兩個小泵娘一臉驚惶,不知道這個激動的大姊姊有何貴干?
紅棉道︰「盈兒姊姊,你不要嚇壞她們了,我好不容易哄了她們幾天,這才不哭的。」
「喔!」盈兒蹲到小泵娘面前,「你們寧可來梨香院,也不要回家?」
兩個人用力點頭。
「又被江離亭收買了。」雖然盈兒知道她們不想回家的真正原因,但她還是要損一損坐在後面「旁听」的江離亭。
江離亭的聲音飄過來了,「是啊!她們一來,我就讓她們穿新衣、喝雞湯,吃糖果,攏絡人心。盈兒妹妹,學著點吧!」
盈兒倏地站起來,「學你什麼?」
「攏絡這些姑娘啊!免得她們來跟我告狀,說你不認真教她們打算盤,就只愛講雲中飛的故事。」
盈兒叉起腰,「我愛講不行嗎?姑娘也愛听呀!對不對?」她向著眾姑娘問。
「對!我們喜歡雲中飛!」姑娘同聲共氣,看不出是誰打小報告。
盈兒得意地望自江離亭,「江離亭,你竟敢離開我和姑娘們的感情!你如果不想听雲中飛的英雄事跡,就請下樓吧!不要在這里妨礙我講課。」
「我不走,我要看看你有沒有偷懶。」江離亭手上也拿著一個算盤,故意搖得嘩啦作響,一派意興闌珊的模樣,「姑娘們,這兩天聊雲中飛聊得還不夠嗎?我听得頭疼,浮香和疏影也講得喉嚨痛了。」
盈兒基於職責,也不再和江離亭拌嘴,認真教完一個時辰的算盤,她立刻抓著兩個小妹妹,再也按捺不住,「浮香、疏影,你們還沒告訴我雲中飛的長相,快!他長得高不高?」
啊香搖搖頭,「我們躲在後面,听到砰砰亂響,那些壞人就倒了。」
疏影補充道︰「他的聲音好低沉,好像遠遠的山頭在打雷。」
至少知道雲中飛的聲音了!盈兒雀躍著。低沉?那是不是听起來很溫柔?
可是又像打雷,那就是很凶羅!對!對付惡人就是要凶,這才能顯出英雄氣概。
「盈兒妹妹,你在傻笑什麼?在想意中人嗎?」送她下樓的江離亭突然出聲,瞬間打听她的想像。
「喂!你吵什麼?聲音真難听!」盈兒不悅地瞪他一眼,「你今天講話中氣不足的,是被雲中飛嚇得失眠嗎?」
「又是雲中飛!我恨死姓雲的,早知道不該叫他來的。」江離亭拍拍額頭,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樣。
「叫誰來呀?」
「我的朋友雲皓,我知道你喜歡姓雲的人,特地要介紹給你的。」
「誰說我喜歡姓雲的?」盈兒嘴里不承認,臉蛋卻微紅了,「你又何必雞婆幫我介紹?」
「咦?你爹拜托我幫你物色夫婿,你忘了嗎?」
「你要我去相親?我不要!」盈兒扭頭就走,卻被江離亭抓住手腕,她急得拿算盤拍他,「江離亭,你放手,否則我要打人了。」
江離亭還是不放手,忽然又恢復精神了,笑眼直視盈兒,「我寧可讓你打,也不想你嫁給別人。」
盈兒正準備用力一敲,繼而一想,他故意討打,還不是想輕薄她?她才不浪費力氣呢!「我偏偏不打你,我就是要嫁給別人。」
「盈兒,我好傷心喔!」江離亭難得哭喪臉,拉著她往蓬萊軒而去。
踏進蓬萊軒,就聞到濃郁茶葉香,品茗的正是一位文質彬彬、風度翩翩的青衫公子,只見他氣定神閑地舉杯聞香,眼楮卻瞟向正在觀賞牆上字畫的書僮。
「雲兄,對不起,讓你久等了,這位就是盈兒姑娘。」江離亭把盈兒推到前面,又道︰「盈兒,這是雲皓——雲公子,那個是他的書僮……」
雲皓站起身,俊朗地笑著,「他叫孟兒,跟盈兒姑娘的名字有異曲同工之妙呢!」
江離亭道︰「雲兄請坐。雲兄有所不知,盈兒家里一共有六個兒女,連母親和五個兒女,各個都是我們陸大掌櫃的心肝。」
「江離亭,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盈兒一瞪。
誰知江離亭還不肯罷休,「陸先生說,生了盈兒,心滿意足,所以取名『盈』。過兩年,喜獲一對男孩,真是上天賜福,吉祥如意,於是取名『吉』也、『慶』也。可陸夫人為了照顧雙生子,忙到過七年才又生下一對女孩,從此一家七口,熱鬧歡喜,故取名『歡』也、『喜』也。」
雲皓也跟著搖頭晃腦,「陸先生果真是性情中人,為兒女取名,如此用心,想來盈兒姑娘亦是秀外慧中之真情女子。」
明明是兩個儀表不凡的俊俏公子,一說起話來咬文嚼字的,像是兩個書呆子,也像兩只拉長脖子搖晃的呆頭鵝,盈兒再也受不了,「兩位要做文章,就別在我面前做了,我听不懂。」
雲皓道︰「盈兒姑娘客氣了,听說你還會解詩呢!」
「我只會解『屍』!解江離亭的屍體!」
「這……盈兒姑娘好可怕喔!」雲皓眼楮翻白,猛搖摺扇。
盈兒更得意了,她就是要江離亭下不了台,她又吐吐舌頭,扮個鬼臉,「雲公子,你實在太輕信朋友,不打听清楚就來相親了。」
乍見盈兒的鬼臉,雲皓又是一嚇,隨即哈哈笑道︰「我原是信任江兄,怎知江兄找來這麼可愛的姑娘?」
江離亭拱拱手,「讓雲兄受驚了,我找你來,只是要向陸大掌櫃交差,說是為他女兒相過親了。」
盈兒听了跳起來,「江離亭,你又在搞什麼鬼?」
「你是我喜歡的盈兒妹妹,我又怎能讓你嫁給別人呢?」江離亭笑看眼楮越睜越大的盈兒,「我知道雲兄喜歡的是溫柔文靜的姑娘,你們對看不上,你就嫁不出去,就準備嫁我吧!」
「江——離——亭——」石破天驚一吼,雲皓和孟兒都不自覺地掩住耳朵,唯有江離亭仍悠然坐著,目光落在又跳又叫的盈兒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