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黃毛丫頭,何時長成如此標致的姑娘?
江離亭側身前傾,偷聞她發上的香氣,果然令人心神舒暢。他又往前近身一步,不動聲色地偷聞她身上的柔柔體香,一邊低下頭,也是鼓起腮幫子,與她一起吹著帳冊上的墨跡。
盈兒耳畔驀然拂過一股輕風,惹得她耳根發癢,她猛然一抬頭,沒想到江離亭的臉就在旁邊,她臉頰忽地轉過,竟然擦過他噘起的唇,軟軟熱熱的,剎那間像火把點燃,猛烈燒起她的心。
「江離亭!」盈兒拿起帳簿就往他臉上摔,隨之跳開幾步,「你不要臉!」
「我不要臉?」江離亭無辜地模模自己的臉,「我的臉還在這里啊!我的臉這麼英俊,不要可惜。」
「你!」盈兒以手掌用力抹臉,理直氣壯地罵道︰「你就是不要臉、下流、卑鄙、無恥、……」
「是你來撞我,又不是我去親你。」
「什麼親不親的?我回去跟我爹說你非禮我。」
「我又不是第一次親你,你就不要大驚小敝了!」
「什麼?」盈兒簡直氣炸了,難道她的名節就要毀在這個花花江七少手上?「我警告你,你不要胡說八道。」
江離亭撿起帳冊,揮了揮上頭的灰塵,「陸先生第一次帶你出來拜年,我抱住你親了至少三十下,盈兒妹妹,你都忘了嗎?」
三歲的事情,她怎麼會記得?但她始終記得,她的辮子被江離亭扯得好痛。
「江離亭,小時候的事情不準你再拿出來說。我可還要嫁人,你不要敗壞我的名聲。快點拿來!」她一臉嚴肅地警告他,伸手向他要帳冊。
江離亭奉上帳冊,笑嘻嘻地道︰「你嫁不出去也沒關系,我可以娶你呀!」
盈兒才接過帳冊,聞言又驚又怒,他實在是欺人太甚!士可殺,不可辱,今天叫他看姑女乃女乃的厲害!她又將帳冊摔向他那張可惡的俊臉,「我就算去當尼姑也不會嫁給你,我不做了,你們巨浪幫有什麼了不起……」
話說一半,隨著「咚」一聲,盈兒睜大眼,「帳冊……帳冊……」
原來江離亭稍稍側身,躲過盈兒狠命的一擊,但是帳冊卻掉到小池塘了。
江離亭驚呼一聲,趕忙卷起衣袖,伸長手想撈起帳冊,無奈吹起一陣風,一池春水蕩呀蕩地,又把帳冊移向池中央,眼見帳冊在水中載浮載沉,一下子就浸濕了。
盈兒慌了,她隨時可以辭職不干,但父親還是巨浪幫的大掌櫃,現在就等著她拿這本梨香院的帳冊回去。可是,帳冊竟然濕了!她氣得大喊︰「江離亭,你不敢擔當嗎?躲什麼躲?」
突然見江離亭輕輕一躍,從水面上低低掠過,右手一抄,撈起濕淋淋的帳冊,單足在水上點跳,一個輕盈的回身,又飛身回到岸邊,把帳冊交給盈兒。
他好像還真的有輕功!盈兒一把搶了過來,帳冊濕答答的,字跡糊成一團,就算曬乾了也是字跡模糊,她欲哭無淚,「完了,全濕了,都是你害的!」
「帳房不是留有副本嗎?」江離亭也緊張了,他父親那兒的公事,他可不敢開玩笑。
「帳房留一本,幫主那兒也要留一本,我謄寫一本帳冊少說也要一個時辰……」盈兒望了望太陽,「糟了,吃過午飯就要送出去,來不及了。」她忘了要和江離亭斗嘴,急著就要離開。
江離亭跟住她,「走,我跟你回帳房,我幫你謄。」
「你可以嗎?」盈兒不敢相信他會那麼好心。
江離亭指指腦袋,「自己的事業,盈虧全記在這里了。你抄前半部,我不用看副本,抄後半部給你。」
「真的?」盈兒腳步走得急,仍然不敢置信。
「唉!盈兒,你這麼看扁我?我不只會飲酒作樂,還會做很多事。」
「你不要壞事,我就謝天謝地了。」
江離亭緊追不舍,「好妹妹,難道你要你爹交不了差?我爹可是很凶的喔!」
是啊!那個不可一世的江百萬幫主,剛愎自用,絲毫不留情,在他下面做事,誰敢不兢兢業業啊!盈兒權衡輕重,「好!禍事全由你惹起,你就要來幫我善後。我先聲明,你可不要亂寫一通,否則有你好看!」
盈兒急急走著,不免氣喘吁吁,額頭滲出細細的汗珠。她今天只身走進梨香院,再從梨香院伴著一位公子爺出來,教附近的小販店家看了,不免指指點點。
唉!走過這幾條街之後,她陸盈兒的名聲全完了,前因後果,就是身後這黏得緊緊的江離亭!她在心中埋怨。
又準備給他致命的一瞪,入眼的是那張引起街上姑娘注目的俊俏臉蛋,「盈兒妹妹,走慢些,天塌下來有我頂著呢!」
盈兒負氣地轉過頭,不理會他的話。
第二章
晚飯時,陸勝原听完女兒口沬橫飛的敘述後,哈哈大笑,「怎麼?盈兒,你真的舍得離開帳房?」
陸夫人王宣兒瞪丈夫一眼,「女兒被欺負,你還那麼開心?我們生活也不差盈兒那幾兩銀子,盈兒,娘說你還是回家吧!」
陸勝原道︰「七少爺只是愛逗盈兒,沒惡意的。」
盈兒抗議道︰「爹!你怎麼幫外人說話?今天被欺負的是你女兒耶!」
陸勝原笑道︰「盈兒,今天如果是其他六位少爺欺負你,那就事態嚴重,呵是……七少爺……哈哈哈!」
「爹啊!」
「盈兒她爹啊!」母女倆同時發出不平之鳴。
「我說呢!盈兒和七少爺吵了十幾年,就像兄妹吵架,司空見慣,而且盈兒比七少爺更凶悍哩!有時七少爺到帳房,就看他挨盈兒的罵,還不知道是誰欺負誰呢!」
二弟吉兒、三弟慶兒吞下飯,這對十五歲的雙胞胎異口同聲地道︰「是啊!大姊好凶喔!」
盈兒杏眼一瞪,「江離亭到底給了你們什麼好處?」
「嘿!好處可多了。」慶兒道︰「江七哥帶我們參加詩社,認識朋友,又介紹先生指導我們寫文章,如果我能考上狀元,他有一半的功勞。」
「哼!我看他也想當狀元吧!」盈兒不屑地說。
吉兒道︰「不,江七哥不考了,他說要專心經營梨香院。」
「玩物喪志!」
陸勝原道︰「盈兒,你怎可以這麼說?人各有志,比起他那些哥哥,七少爺算是巨浪幫的異類。」
可不是嗎?那些開賭坊的、做鏢局的,各個橫眉豎目,凶神惡煞,私下又搞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盈兒多少可以從帳目中看到不法金錢的流向。
「爹,巨浪幫這麼污穢,我看你也告老退隱,不要再幫江百萬了。」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我幫江幫主這麼多年了,他怎肯讓我退下?更何況吉兒、慶兒尚未娶親,下面還有歡兒、喜兒,爹要養家餬口啊!」
當初盈兒就是看父親太辛苦,才想要幫忙分擔家計。她瞧著八歲的雙胞胎妹妹歡兒和喜兒,想到自己的意氣用事,聲音就變小了,「爹,你放心,我會幫忙賺錢,孝順爹娘。」
「哈哈!你年紀大了。」陸勝原笑看女兒,「爹應該把你嫁出去,你就不用到帳房受氣了。」
歡兒抬起頭來問道︰「咦?大姊要嫁給江七哥嗎?」
盈兒大驚,「歡兒,你說什麼?」
喜兒幫她回答,「江七哥說的啊!那天他拿糖給喜兒和歡兒吃,說我們和大姊一樣漂亮,他要娶像大姊一樣美麗的姑娘。」
盈兒一口飯差點噴出來。父親和弟妹全被江離亭收買了,她望向母親,哀求地喚道︰「娘!」
「我們是絕對高攀不起七少爺的……」還是母女同心!可是接下來陸夫人又道︰「不過盈兒她爹啊,七少爺交游廣闊,又明白盈兒的個性,不如就請他幫盈兒挑個好人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