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棠被逼得啞口無言口,只能道︰「是我錯了。」此時的他,竟是無比蒼老,原來的肅殺之氣都不見了。
「錯?」陶紅雁笑了,笑中帶著悲憤的淚,「欺騙一個十七歲姑娘的感情,事後又回去殺她?」
「我……怕你會找我……」
「怕我找你,纏住你不放?或者壞了你的名聲,是不是?原來,紅雁愛上的于七是當時嘯月派的少掌門。若不是再遇見你,我一直無法了解,為什麼你要殺我?原來,你就是想隱瞞那段落魄的過去,傷重、潦倒、憤世,所以,你也要將知道你那段過去的人殺掉吧!如果我猜得沒錯,那時你就是被徐國梁打敗,落難嘉陵江畔吧!」一面說著,手上的長劍仍然沒有停歇。
年少情事浮現王棠心頭,那年他才十八、九吧!他在四川與徐國梁比武,不慎落敗受傷,不敢馬上回嘯月派,只好終日游蕩嘉陵江邊,竟又失足落水,醒來時,一個美麗的小泵娘在小船上守著他。小泵娘瞞著所有的人,守了他三個月,而他也在船上住了三個月。
他忘了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無情,他只記得,船上三月,是他人生中最旖旎、最甜蜜的時光。那時,他心中只有美麗可人的紅雁,所有的仇恨野心,全被拋在腦後。
三個月後,他不告而別,回到嘯月派,卻又擔心起種種麻煩。紅雁說她是嘉陵派的弟子,而嘉陵派一向親近翱天派,萬一有一天,紅雁發現他就是嘯月派的王棠,而說出那段過去,且他父親若證實他敗給了徐國梁,又是會何等生氣?他年輕氣盛,不願認輸,更不願長徐國梁的威風,因此他下定決心,不讓紅雁說出來!
再找到嘉陵派,他們說紅雁失蹤了,找了好幾個月都找不到。他暗自跟著一個男弟子找上峨媚山,搶先尋著了紅雁,現在回想起來,那個男弟子,似乎就是蘇臨淵吧!
王棠低頭望向蘇臨淵,陶青衣趕緊架開他的劍,她的傷口隱隱作疼,長劍竟被王棠打掉,她立即蹲下去扶著丈夫,不畏王棠的凶狠,「要殺就殺吧!」
于磊和徐隻搶上前,想要幫助洞庭雙雁,他們不明白洞庭雙雁和王棠的對話,只知道又是王棠的一樁仇事。
誰知王棠收起劍,「我不殺你們。」
于磊扶了蘇臨淵,推揉他身上的穴道;徐隻則扶了陶青衣,雙雙退了幾步,警戒地望著王棠。
于磊心知現在是回報洞庭雙雁的時候了,他站起身,拿過蘇臨淵的劍,「王棠,不管你和洞庭雙雁有何仇恨,今天我于磊是管定了,還有,順便替翱天派報仇!」講到最後一句,他望向徐隻,徐隻則露出感激的眼神,卻又透著一絲擔憂。
王棠冷笑,「萬里無蹤好打抱不平、行俠仗義,是吧?今天你也來殺我這個惡人了。」
于磊道︰「沒錯,不用老天爺定奪,是惡人就該殺。」不由分說,長劍相接,兩人即展開纏斗。
徐隻幫洞庭雙雁敷藥裹傷,急著想上陣協助于磊。雖然父親的遺訓言猶在耳,但是,深仇大恨,不報不快呀!
陶青衣又喊道︰「于七,你知道我今天和你算什麼帳嗎?」
王棠在劍光中道︰「是怪我當年殺你?」
「是的,我怪你殺我,你……好狠,拿著劍猛砍我,砍到我痛得沒有感覺了,再把我丟到山澗,還要……還要勒死我……」
王棠仿佛又看到了紅雁臨死前的眼神,她已是滿身鮮血,見她一時不死,他抽出腰帶,緊緊地勒住他曾眷戀過的粉頸,她絕望地看著他,眼里盡是悲傷與疑問,他無法再勒下去,棄尸而去。而現在,那雙眼也在看他,不,那是于磊的眼,為何和她如此相像?
陶青衣繼續恨恨地講著,「我還要怪你,害死了我們的孩兒!」
孩兒?!王棠一驚,長劍凝住,被于磊一劍砍上手臂。他隨即回神,又擋了于磊的攻勢。
「孩兒?」蘇臨淵也震驚不已,「你從來沒有說過,你和他有孩兒!」
陶青衣垂淚,「臨淵,是我對不起你,你救活我,為我離開師門;我傷重,你又照料我好幾年,我們改名換姓,同結連理,你的恩義,我一生難報,偏偏他殺我成重傷,使我無法再生育,我怕你見怪,不敢跟你說……」
蘇臨淵表情和緩下來,「所以,那時你是避到峨媚山生孩兒?」
陶青衣點頭,「這些年和你在一起,我還是很想念我的孩兒,我……我對不起你……于磊幫我殺他,我心願已了……」說到激動處,她拿起地上的劍,就要往自己脖子抹去。
徐隻搶了下來,「陶前輩,有話慢說。」
蘇臨淵也露出前所未見的緊張,他拉住陶青衣的手,「你……這是做什麼傻事?你忘了我們的名號嗎?」
「洞庭雙雁,雙宿雙棲,形影不離……」
「一頭雁死了,另一頭還活得下去嗎?他也跟著撞死了。」蘇臨淵說著,眼里泛起了淚光,「過去的事,今天就有個結果。」
陶青衣深深地看著他,兩人的手握得更緊了,「他離開我、殺我,我就認了,可是孩兒生下來三天,從此沒有娘親……」她想到又是淚漣漣。
蘇臨淵道︰「我明白,原來你路過峨媚山,總是要上去看看,到靜心庵走走,就是在找那個孩兒?」
靜心庵?徐隻心頭一跳,那不是于磊出生的地方嗎?而陶青衣叫王棠「于七」,是哪個于?三天?于磊的娘生下他三天就棄他而去……
陶青衣道︰「幾年過去,找不到了,庵里的師父也不知道,我想他可能已經死了吧!」她忍住淚,拿起劍,「我們去幫助于兄弟吧!」
徐隻心中出現一個疑團,她道︰「等等,你的孩兒是男的?」
「是男娃,如果他長大了,大概也像于兄弟這麼大,唉!」
「年紀呢?」
陶青衣嘆道︰「我每年都幫他算歲數,今年應該二十七了。」
徐隻耳邊听到的仍是于磊和王棠的打斗聲,而她的心已經被擰絞,但她還是要問出最後一個疑問,「他是中秋出生的嗎?」
陶青衣驚道︰「你怎麼知道?」
徐隻茫然。冥冥之中,是否早已注定?是什麼因緣,將他們幾個人牽連在一起?原是江湖各據一方,天南地北不相見,為何會齊聚此地?又從一段過去的破碎情愛,扯出一個浪子的身世?
陶青衣捂著傷口,問︰「徐姑娘,你怎麼了?」
徐隻已經听不到任何聲音,眼里看見的是于磊和王棠的激戰武林,兩大高手,一老一少,有著相似的身形,也有著同樣的武學天賦,為什麼她早沒有想到?
而為什麼洞庭雙雁要介入她的命運,告訴她這個殘酷的事實?
是逃不掉的,是該接受的!
兩人戰況越烈,于磊一劍劃上王棠的背。這是什麼場面?父子相殘嗎?徐隻突然大叫,「住手!住手!你們住手!」她倏地撿起起上的長劍,走到兩人之間。
在徐隻喊出之時,于磊已後退一步,「隻妹,你走開,我來對付王棠就好。」
王棠則喘著氣,冷眼看徐隻,她是來親自報仇了吧!
徐隻轉向于磊,面容是前所未見的冷酷,「于磊,你今年幾歲?哪一天出生?」
她從來沒有連名帶姓喊他,又見她表情冷若冰霜,于磊一愣,心中隱隱不安,「隻妹……」
「快說,大家都想知道。」
王棠和蘇臨淵不知道徐隻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惟有陶青衣,逐漸了然于心,將目光投向高大的于磊身上,這麼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