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國梁喊道︰「于磊,讓他們處理吧!」
王棠轉移目光,面無表情地命令弟子,「帶回去料理後事。」
于磊冷冷地把王卓立交還給嘯月派弟子,回到徐隻身邊,故意說給王棠听似地,「別傷心,王兄解月兌了,不必再為這個無情凶殘的父親為難。」
王棠看了哭泣流淚的徐隻和徐晨,冷哼了一聲,「死了我嘯月派的人,不用你們翱天派來假哭!來人,把這幫人統統殺掉!」
嘯月派諸人猶震駭未平,听到掌門的吩咐,動作不免遲緩,王棠又叫道︰「還不快給我殺了!」
徐國梁站起身,「王棠,莫再執迷不悟啊!」不理徐隻拉他,慢慢走上前。
于磊和洞庭雙雁擋住殺氣騰騰的嘯月派弟子,雙方展開一場廝斗。
王棠冷眼瞧著徐國梁,「怎樣,還有遺言要交代嗎?」
棒著一群人的刀劍相接中,徐國梁道︰「我想告訴你‘翱天貫日’的真正訣竅,讓你明白‘嘯月破星’的真諦。」
「好啊!囚你的時候,你果然沒有講清楚,如今你說了,可別指望我會饒你一命。」
徐國梁笑道︰「我也快死了,不怕你再添一劍。」
「你說不說?」
「拿劍來,我要以‘翱天貫日’對上你的‘嘯月破星’。」
徐隻在旁听了駭然,「爹,不行,您的身體……」
徐國梁示意她退開,又道︰「王棠,這是你我最後一次比劃。」
他們兩人自年輕起,不時有機會較量,兩派劍法,總是不分軒輊,如今王棠見徐國梁傷重將死,冷笑道︰「你還有力氣跟我比劃嗎?」
于磊在旁听到了,一面應付嘯月派的弟子,一面喊道︰「岳父,讓我來,您不要動!」
王棠譏諷道︰「原來萬里無蹤與翱天派成了一家人了,嘿!徐國梁,好個女婿呵!比起我那幾個不成氣候的蠢蛋,這點你倒是比我強!」
「多謝夸贊,你也有一個好兒子。」
刺中王棠的痛,他臉色一沉,喚著旁邊的弟子,「給他一把劍。」隨即也拔出自己的佩劍。
徐隻拉住案親,幾乎哭著道︰「爹,危險,我代您上陣。」
徐國梁接過劍,推開她,「退,翱天派和嘯月派的恩怨情仇,也要好好算清楚了。」
雙劍相擊,兩派掌門針鋒相對,原是系出同門,所有的招式幾乎相同,但徐國梁體弱,強撐比劍,仗著經驗,閃過好幾個險招。而王棠有意看他使出「翱天貫日」,反而放緩招式,不想立刻置他于死地。
一聲聲劍擊,刺痛了徐隻的心,爹爹是在做什麼?他是在加速消耗生命啊!她緊抓著徐晨,姐弟倆都在顫抖。
兩劍相交,徐國梁喊道︰「翱天貫日!」劍如飛虹,長穿至天。
王棠也立即反應,使出「嘯月破星」,兩劍又在空中相擊。
雙劍分開,兩人同時落地,徐國梁腳步略為不穩,「你看到了,為什麼到了這一招,你我都無法再連續出招?」
王棠長劍仍指著徐國梁,準備隨時刺出,「為什麼?」
徐國梁倒是收起長劍,微笑道︰「當年兩派祖師,都曾為了這個劍招傷透腦筋,也因此結下仇恨。我們的‘翱天貫日’孤澀銳利;你們的‘嘯月破星’陰沉肅殺,可是,別忘了,一百年前,這可是同一個招式。」
講到武學,王棠認真了,「各取所長,所以發展成不同的招式。」
「不,翱天派祖師爺研究這一招時,惦著山下的師妹,也就是你們的祖師婆婆,所以招式中仍有許多瑕疵。而你們的祖師婆婆因丈夫被我們祖師爺所殺,由愛生恨,招式里盡是恨意。所以,兩派的招式都有其盲點,無法突破。」
「你突破了嗎?」
徐國梁長劍比出,從「翱天貫日」的最後一式往下一揮,「退一步,海闊天空,日月同光!」又是一個曼妙的退步,破解了百年來的劍招迷思。
王棠不自覺地跟著比劃而出,「日月同光?」忽然覺得劍身輕盈,巧妙地刺出一劍。
他不覺狂喜道︰「就是這樣!就是這樣!」數十年來的苦思終于得解,反覆玩味「日月同光」這句口訣。
徐國梁丟下長劍,「日月同光,你我本是同門,恩怨到此結束。」他捂住胸口,連連吐血,生命如風中殘燭。
徐隻和徐晨上前扶住,淒然喊著,「爹!」
于磊等人和嘯月派弟子的對決亦告一段落,嘯月派門人倒的倒、傷的傷,陶青衣也受了輕傷。
于磊早已奪過一把長劍,指著王棠,「今天決不饒你!」
「于磊!不要再和嘯月派結仇。」徐國梁喊著于磊,又轉向王棠道︰「你害我翱天派,我當然恨你,可是你作惡多端,必然有你的報應。他們第七代早已解了怨仇,我不要我的兒女再與你嘯月派糾纏。隻兒、晨兒,听到了嗎?」
「爹,听到了。」
「我還要多謝你留我一條命,讓我再見兩個好孩子,咳咳!」硬撐起來的體力,已經消耗殆盡了,他又是吐血不止。
「爹!」徐隻喊著。上天一定要讓她承受喪父之痛嗎?一定要讓她一再悲傷嗎?
徐國梁笑看兒女佳婿,溘然長逝。
王棠轉過臉,他不要听到哭聲,他也不要看到哀痛,誠如他一直刻意忘記兒子已死的事實,也許他的兒子仍在那湖畔別院吟詩吧!
但,回頭看到的竟是王卓立的尸身,他心頭陡然一痛。報應!這就是報應!
他唯一的兒子竟死在自己的掌下,他還有人性嗎?殺了那麼多人,如今他也嘗到家破人亡的滋味,一將功成萬骨枯,他日若蒙朝廷賜個一官半職,抑或稱雄江湖,腳下也有親兒的枯骨啊!
我的兒啊!王棠的心在淌血,鐵石心腸驟然軟化萎靡,他不想再看到翱天派的人,于是低聲吩咐弟子,「我們回去!」
「慢著!」陶青衣仗劍向前,肩上染著方才苦戰受傷流出的血,「我還有一筆帳!」
她這一喊,連蘇臨淵也詫異,輕喚道︰「青衣!」
王棠終于直視她,神情錯縱復雜,「你果然是紅雁?」
蘇臨淵驚呼道︰「他就是那個人!」
陶青衣點頭,「虎毒不食子,他連兒子都殺,難怪那時他要狠心殺我!」
蘇臨淵拔劍,與陶青衣一齊攻向王棠。
于磊將徐國梁的遺體放置在屋內床上,與徐家姐弟一同跪拜。
起了身,徐隻用力摟住于磊,「磊哥,抱我,緊緊地抱我,我受不了……」
于磊抱緊了她,讓她依靠,「隻妹,事情都結束了。」
「爹可以不死的,還有……王大哥也死得冤啊!」
于磊嘆道︰「求仁得仁,死而無憾,岳父去得很安詳。」
再看父親遺容,徐隻又埋到于磊懷中哭了。
「大姐!」徐晨抹著淚道︰「外面義父、義母和王棠打起來了。」
于磊道︰「我出去看看。」
徐隻擦干眼淚,「我也去,晨弟,你守在屋內。」
這一出去,是不可避免的命運轉捩點。
門外三人激戰,嘯月派弟子早已躲得遠遠的,王棠果然武功高強,兩人對他一人,他仍然應付自如,可是他不願再打下去了,尤其是面對紅雁的那雙眼。
一招點倒蘇臨淵,又一劍格擋住陶青衣,「紅雁!我無意再傷你。」
「紅雁死了。」陶青衣砍向前,擔心地上的丈夫,「很久以前,她已經被你亂刀砍死,丟在峨媚山的山澗了。」
王棠本想收劍,卻又不得不出招,「是我無情……」
「我是恨你的無情,離開了我,竟還要殺我。」
「我是不得已。」
「不得已?就像你殺了你兒子一樣?只要礙著了你的前途財運,你都要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