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啊!徐隻在心中吶喊,她從來沒有這樣想過啊!她對他,始終如一,情深不變啊!
「是我自作多情了。」于磊黯然地道。
淚微濕了睫毛,徐隻沙嘎著聲,「這里離政陽城很遠,你向四面八方去,繼續你的萬里無蹤,就是不要再進政陽城了,我們就此別過。」鐵了心,艱困地走出去,一步步陷入冰冷的雪堆之中。
于磊望著她蹣跚的腳步,心頭酸楚,眼楮濕熱。他愛她,願意保護她、為她做任何事,她為何不領情?昨夜她是如此全心全意的獻身,絕不只是報恩而已,如果她也愛他,她是不是也會為他做任何事?
于磊抓到一絲頭緒。她老是不要他進政陽城,那是因為一路上,危機四伏,三教九流都向她追討秘方,進了政陽城之後,她要收拾殘局、要報仇雪恨,未來的路漫長又艱困,而她,不要他受傷,不要他擔憂……
于磊心中逐漸雪亮,看到她孤單的背影,一切了然于心……兩個痴痴傻傻疼愛對方的大傻蛋呵!
他縱身向前,攫住她搖晃不穩的身子,將帶來的棉襖披在她輕顫的肩上,輕輕轉過她的臉,是一張淚流滿面的容顏,于磊心頭一痛,卿且憐我,我更憐卿啊!
「傻丫頭!傻隻妹!你不喜歡我?這麼狠心的話你也講得出來?你趕不走我的,這輩子再也趕不走我。」
只要陷入他的懷里,徐隻就沉淪了,她是多想夜夜躺在他溫暖厚實的胸膛中,幸福的過一生,可是,她不能,她更無權要求他與她顛沛流離。
于磊撫拭她的淚,「我是天下第一大傻瓜,我不懂去體會一個姑娘家的心思,可我知道你是怕我卷入江湖是非之中,你是愛我、護我,是吧?」
被他說中心事,徐隻再也難以自持,瞬間崩潰,放聲大哭,「你是局外人,你不該回來找我的,別人是要對付我……你自由自在……」
「唉!第一次見到你之後,就不再自由自在了。」他用棉襖裹住她,「而且,我也不是局外人,我是你的丈夫。」
徐隻再受震撼,淚眼迷地望向他,「是真的嗎?」從昨夜到現在,他的柔情愛語仿佛似夢,她不能確定,也不敢相信。
「我于磊所說的話,句句實言。」
不是夢,是真的,而且他終于了解她的苦心,「我……可是,不能連累你。」
「我萬里無蹤豈是浪得虛名?江湖危險算得什麼?你是我的妻子,我就會伴你一生一世!生死、禍福、苦樂、安危,都在一起。」于磊自信而誠摯,「我已離開過你一次,這一次,我不會再離開了。」
得到他的誓言,徐隻又流淚了,但淚水不再苦澀,而是感動歡欣。
于磊摟住她,覓著了她的唇,手掌一遍遍地摩拿她的長發,「答應我,永遠都不離開我!」
醉在甜膩的長吻中,徐隻又痴了,嘴里不住地呢喃著,「我答應,磊哥,我答應……」
第五章落花時節又逢君
于磊帶著徐隻,晝伏夜出,避過路上各路人馬的追尋,幾次打退不入流的江湖角色,在一個寒冷的深夜里,回到了政陽城。
站在翱天派的大門前,徐隻呆呆凝望著燒毀的木門、漆黑的磚牆,「這是……這是怎麼一回事?」內心激動,悲怒交集。
于磊握住她的手,「我上次來,還沒被燒掉,我們先進去看看。」
大門貼上封條,兩人遂從高牆翻入,循著焦黑的庭院前行,走著走著,徐隻掉淚了,「這里是大廳,以前總有好多人到這里談天議事,好熱鬧……」
于磊緊捏住她的手,觸目所及,盡是滿目瘡痍,兩三幅未燒完的字畫隨風擺動,如暗夜中的白色鬼魅,空氣中彌散著焦臭的味道,于磊沒有說明,那是死尸的腐臭。
徐隻點亮火折子,來到傾毀的「翱天貫日」匾額之下,一個字一個字照亮,哽咽道︰「這不只是翱天派最絕妙的一招,也是本派的做人處事原則,希冀每個弟子都能光明磊落,如鵬翱翔,飛向藍天白日……」說到最後,已是淚如雨下。
「好個光明磊落,如鵬翱翔!徐姑娘,我們等你好久了。」一個陰惻惻的怪聲從暗處傳來,令人不覺毛骨悚然。
于磊提高警覺,「是誰?」他們進到大廳已有一段時間,他竟未察覺有人躲在其中,可見來人武功之高。
而且來人不只一個,而是五個。他們各自走出來,身著錦服,目光銳利如鷹,腰間皆配了瓖金帶玉的寶劍,于磊道︰「又是錦衣衛?」
為首的一人笑道︰「于大俠好眼力,徐姑娘的護花使者果然名不虛傳。」
徐隻怒道︰「你們在我家做什麼?」
「這兒破破爛爛的,還是個家嗎?前些日子尸體放太久才拖出去埋,臭氣沖天,我們只好把這里燒了。」
徐隻悲憤至極,「你們目無王法,竟敢亂毀民宅。」
「是誰目無王法?謀反叛國,殺害我們的鄧明大人,其罪當誅,如今還留你,也算是咱巫大人惜才愛才。」
「哼!想要藥方,門兒都沒有。」
「徐姑娘怎麼這麼頑固?到了應天府,你就是巫大人的座上客,把秘方寫了,不管是幫助咱兄弟練功,或是呈到宮里孝敬皇上,都保你一輩子榮華富貴。」「榮華富貴?恐怕是殺人滅口吧!就像你們對付薛婆婆一樣。」徐隻恨恨地道︰「而且,我絕不容許救世藥方變成昏君酷吏的私藏。」
「你竟敢出言誣蔑聖上?」長劍既出,其余四人也跟著出劍,「敬酒不吃吃罰酒!兄弟們,把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抓起來!」
在他們對話之時,于磊已細細觀察過這五人,無論身形或武功段數上,都比當日樹林中的錦衣衛來得高,這番拚斗,恐將是一場硬戰,他以身擋住了徐隻,低聲道︰「小心。」
五人同時出招,劍落如雨,「殺死男的,活捉女的。」
赤手空拳,絕不是他們的對手,于磊掏出匕首給徐隻。
一個無言的傳遞,徐隻握緊刀柄,如同握住于磊的支持,她施展全力,要與他共同突破難關。
無奈對方人多勢眾,功力高深,兩人打得辛苦,險象環生,于磊自顧不暇,尚且一心護著徐隻,不免左支右絀,錦衣衛一劍砍來,竟削去他一縷頭發。
「危險!」徐隻大叫一聲,不顧前後兩個作勢拿她的錦衣衛,向旁邊沖去,以短短的匕首擋住刺向于磊腰際的鋒利長劍,她內力不足,身體被劍氣所震,晃了一下,另一把長劍收勢不及,往她的月復部狠狠地刺進去。
一股撕裂的劇痛直逼心肝,徐隻按住骯部,竭聲喊著,「磊哥,快走,快!」
于磊見她為自己負傷,哪里肯走?單手攬住她不穩的身軀,「忍著點,我帶你走。」
錦衣衛森森地笑道︰「于磊,識相的就留下徐隻,她不死,我們也饒你一命。」
黑暗中于磊看不清徐隻的傷勢,心中擔憂,準備突圍而出。這時,門外忽然又掠進兩條人影,身輕如燕,落地無聲,于磊暗喊叫不妙,恐怕又是來者不善的江湖高手。
誰知那兩人長劍揮出,卻是一齊出招攻向那五名錦衣衛,劍式輕妙,似乎是一對男女,那男人喊道︰「于磊,快上外頭馬車。」
在那兩人的插身掩護之下,錦衣衛無法靠近于磊他倆身邊。
于磊抱起徐隻,高叫道︰「多謝前輩救命!」點足向外奔去,一到大門之外,一輛馬車已在等候,車上有人叫道︰「于磊,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