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不羈的萬里無蹤,不應也不願有牽掛,他不適合她啊!
不要害她吧!一時的離別之苦,很快就會過去,只要她熬過了,他日嫁得好夫婿,這段少女情懷也就過去,他還是與她無關的浪子。
他的手臂停在半空中,指頭微觸她的發絲,終于還是縮手了,他沙啞著聲音道︰「徐姑娘,保重!」
徐隻捏緊衣角,聲音哽住了,更不敢轉身看他,于是點了點頭,快步跑離,身影一下子隱沒在夜色中。
于磊長嘆一聲,掩上房門,心頭驀地一沉。
第三章漁陽鼙鼓動地來
春紅謝了,盛暑過去,天涼好個秋!
懊是赴仙藥谷探望薛婆婆的時候了,徐隻理妥包袱,準備第二天出門。望見鏡台上的小木兔,順手拿下來把玩,這些日子來,那塊粗木雕成的兔子,已被她磨得平滑,她捻起它的長耳朵,敲著它的圓臉,喃喃自語︰「你在哪里?」
曾听聞于磊跑到關外,救了一隊商旅免于狼吻,而後又听聞他在蜀境滅掉一窩強盜。果真是萬里無蹤,飄忽不定,如此奇人,大概只能想像,而無法真正交游吧!那一個月的相處,不過是煙花一夢!
但,她真能看淡嗎?徐隻放下兔子,搖了搖頭,走出房間。
徐隻找著了父親,向他交代這趟行程的安排。徐國梁听了,關照道︰「路上小心,盡挑大城大路走,兩個月後,我的乖女兒可是要準時回來喔!」
「爹!您放心,女兒的武功又進步了,而且王棠這半年都在京城,不怕他作怪。」徐隻瞧見了桌上的請柬,問道︰「藍大人又來邀請爹了,爹去不去呢?」
「他這回以藍老夫人壽宴為由,邀我入府作客,我是小鮑子的師父,定是要走這麼一趟。」
「或許是該親自向藍大人說明,不然萬一他大駕光臨,我們可承擔不起。」
「嗯,藍大人不放棄把我推薦給他堂叔藍玉將軍,我已多次推辭,這回一定要教他死心。」
徐隻向外頭探了一下,低聲說︰
「听說現在朝廷很亂,密告耳語滿天飛,動不動就有人被斬首,這幾年來,很多大官都不能幸免于難,爹千萬別去沾惹政事。」
「人聲沸沸,我自然會小心,我們江湖人物,耕幾畝田,開個武館,坐吃小產業就夠了,若真想攀龍附鳳,早兩年前我收小鮑子為徒時,就搶著向藍玉毛遂自薦了。」徐國梁將請柬壓到書籍之下。「不過,藍大人尊重武人,實在難得。早春時候,他知道于磊落腳于此,也是立即送了一張帖子,還是于磊不問俗事,連理都不理呢!」
徐隻記得那時于磊看了帖子,笑著就要用煙火燒了,還是她搶下來,依著文意,幫他回一封不克前往的謝函。
徐國梁又拿出一個信封,「應天府的長江派寫信來提親,是周掌門的二公子,二十一歲,你以前也見過的,長得高大斯文……」
「爹呀!」徐隻跳起來,「你又來了,我……不嫁!」
「你都十八,過年就十九了,再不嫁,就沒人要娶你,」徐國梁自顧自地說︰「這樣好了,反正年關將到,今年再留你一年,明年初就請周公子過來走一趟……」
「爹,我等晨弟長大了再嫁。」
「隻兒,你可別鬧著玩,晨兒長大也得七、八年吧!他想當小舅子想得緊啊!我也想當泰山大人呵!」他瞧著徐隻的臉色,試探著問︰「還是你有意中人?說給爹听听。」
「女兒哪有啊!」徐隻忽然紅了臉,忸怩著,她喜歡人家,人家還不一定喜歡她呢!包何況他是如此飄忽!
每每想到他,心頭總是襲上幽幽愁思,一寸相思一寸灰,他又怎麼知道?也罷,就讓柔情從此深埋心底深處,或許明春再請他喝喜酒吧!
☆☆☆
走進仙藥谷,如入仙山,與世隔絕,不知世事。
此乃因為薛婆婆不讓外人打擾,遂在谷口和四處山邊設下五行八卦奇陣,貿然闖入者,只有在陣圖中迷失,絕無入谷的可能,因此得保仙藥谷的安寧,也使得多種珍奇藥卉順利生長。
若有人想找薛婆婆診治,在谷口有一小屋,只要拉鈴呼喊,以繩籃送進斗金,薛婆婆就會出來了。
薛婆婆多年孤寂,見徐隻前來看她,甚是高興,原以為江湖人無情勢利,學得了功夫就走人,難得這個小泵娘會前來探望她,還帶了好幾匹精致的絲綢。
前幾日,徐隻為薛婆婆裁剪新衣,薛婆婆換了新裝,舍不得月兌下,拉了徐隻到藥園子里,又教她養生調息之術,兩人就像婆孫般親密。
不覺過了二十幾日,徐隻準備打道回府,這日鐵鈴忽然響了,薛婆婆翹首盼望,扯了扯百丈之遙的繩籃,好不容易拉到屋中,籃子里卻是空的,而鈴聲猶響個不停,徐隻問道︰「婆婆,這……不出去救人嗎?」
「要求仙藥谷救治,就得照規矩來,你沒見這籃子內的斗器,要填滿了金子才可以。」
「可是這鈴聲很急。」徐隻替那人著急。
「命在旦夕,誰不急啊?」薛婆婆氣定神閑的,果然是特立獨行,她又把繩籃拉回谷口的小屋,「我谷口都掛塊牌子了,要給錢啊!」
一會兒,鈴聲又急促響起,徐隻見薛婆婆無動于衷,試著問︰「婆婆,說不定這回他放下金子了。」
「好吧!你拉拉看,不過通常是沒有的。」
徐隻將籃子拉了進來,見到上頭沾了血跡,「他受傷了。」見籃子里躺了三片葉子,各自用鮮血寫上——找、徐、隻,三字,血跡順著葉片橫流,斑斑駁駁,幾乎糊了字跡,讓徐隻看得膽戰心驚。
發生了什麼事?徐隻心中惴惴不安,立刻循著路徑奔出谷口,小屋內倒著她的師弟李杰,全身是血,氣若游絲。
徐隻扶起他,叫道︰「師弟,師弟,你怎麼了,我請婆婆救你。」
李杰努力張開眼,「師姐,不要回去,危險……」
徐隻急出了眼淚,「家里出事了嗎?你快跟我說,我爹怎麼了?」
「師父被抓了……藍玉謀反……咳咳!」李杰喉嚨堵著血痰,一口氣再也提不起來。
藍玉謀反,為何會牽連翱天派呢?此時背後傳來陰冷熟悉的話聲︰
「藍玉意圖謀反,準備發動兵變,幸虧皇上洞燭機先,先把一干人等逮捕入獄,免去一場浩劫,這個造反嘛……可是罪誅九族的,徐國梁和藍家扯上師徒關系,難辭其咎呵!」
「我們又沒有參與謀反!」徐隻一轉身,對上王棠鷹隼般的銳利目光。
「有沒有謀反,你們心知肚明,更何況徐國梁教藍家人功夫,又常往藍家走動!嘿!若說你們翱天派和藍玉沒有關系,有人相信嗎?」王棠冷笑著,「呵!徐國梁還吹大氣,跟錦衣衛談公理正義,省省吧!罪證確鑿,就只有斬首一途,只是在抄家的時候,發現漏了一名弟子,這才故意讓李杰逃走,果然他來尋你了。」
李杰原已奄奄一息,一听見自已被人利用,一時氣急攻心,竟瞪大眼楮死去。
徐隻駭然,不覺放聲哭道︰「師弟!師弟!」
薛婆婆過來為李杰把脈,「氣血耗盡,沒救了。」她面向王棠和一批冷面高壯的錦衣衛,「這是我薛婆婆的仙藥谷,不容你在此放肆。」
「我敬薛婆婆是前輩,不敢放肆,只是要帶走徐隻回去定罪。」王棠假惺惺地作揖。
徐隻起身後退數步,那幾名錦衣衛也上前幾步,薛婆婆怒道︰「你們敢胡來?」
「薛婆婆若抗拒皇命,拒交欽犯,就是您自個兒胡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