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夫人不必客氣,有話盡避直說!」
他是不是吃錯什麼藥?想不到事情一路發展至此,他的同情心忽然澎湃起來,似乎甩都甩不掉!
「拜托你帶無憂走。」每當她知道丈夫把腦筋動到女兒身上,心中總是充滿不忍與不舍。
「這……」齊家母女強人所難的本事如出一轍。「我都可以當無憂的爹了,實在不適合……」
齊夫人急慌慌的開口請求︰「我不要求你一定要娶無憂,只求你照顧她到及笄,之後就隨她自己的意願。」
二十六歲的慕容無恨過慣了獨自漂泊的日子,忽然間要他照顧一個小女娃,簡直比拿刀架在他脖子上還難受。
「也許該問問無憂的意思。」銀兩給了,親也提了,希望齊無憂能知足,不要再纏著他不放。
齊夫人瞥了瞥門外。
「無憂,你進來。」
「來……來了……」原來娘早知道她躲在門外偷听。
齊夫人起身朝她走去,替她整理凌亂的衣衫,而後輕柔的說道︰「你都听到了?」
齊無憂點點頭。
「那你的意思呢?」齊夫人隱去笑容。
「齊姑娘,你要想清楚,這關系著你一生的幸福,你可要好好考慮清楚!」慕容無恨別具用意地提醒她兩人的約定。
呵!想嚇她?
原本她只想擺月兌了楊世昌就算了,但是見到爹拿了銀票之後,就急著往賭坊跑的樣子,讓她十分擔心,現下只好借助他的力量,避免爹爹再打她的主意。
最重要的是,這個大色魔竟然戲弄她!
為了撫平自己受創的心緒,她絕對不能輕易放過他。
齊無憂故意不去看他冷冽的眼光。
「無憂全听娘親的安排。」她朝慕容無恨漾出甜膩的笑容。
這丫頭什麼時候變得如此柔順,竟然願意听她娘的安排?!
無憂已經開始在想象往後雲游四海的美好時光,樂得她在一旁竊笑。
慕容無恨的表情與無憂剛好相反,他的腦海掠過他受無憂百般折磨、刁難的可憐模樣。???收回思緒,齊無憂輕輕嘆了一口氣。這已是五天前的事了。
慕容無恨把她接過府之後,買了幾名丫環供她使喚,然後就不見蹤影,讓她想四海雲游的夢支離破碎。
她才十四歲,玩心甚重,怎堪被囚禁于此?
回家找娘說說話吧!
她當下半跑半跳的到了圍牆邊。
齊無憂的腳剛攀上樹,就听見齊家傳來一聲慘叫,淒厲之聲讓她毛骨悚然。
「楊大爺,求求你放了寧兒、興兒。」
是娘的聲音!
齊無憂忍住即將出聲的驚叫,仔細聆听。
娘親斷斷續續的哭聲讓她心如刀割。
但是她手無縛雞之力,就算回去也是白白送死。
她搗著嘴,咬著手指,血絲由唇角滲出。
人間之苦莫過于此,一牆之隔,她在牆的這一方听著慘絕人寰的天倫悲劇上演,叫她情何以堪?
楊世昌的聲音又響起︰「說!齊無憂在哪里?」
娘親哭喊著要他饒了弟弟,寧兒尖聲大叫。
「求求你放了孩子……」
一陣哭喊之後——瞬間,哭聲停止了。
一切全都靜止了,不再有弟弟的哭聲、娘的求饒聲,什麼聲音都沒了……世事無常,血淚火光交織得太匆促,誰又會料到不過頃刻間,笑語紛飛的宅第竟已尸橫滿地,淒涼得連嚎啕聲都听聞不到!
無憂萬萬沒想到,為了她的一己之私,竟造成天人永別的殺戮,她甚至來不及再擁抱一下娘親,見見娘親的最後一面,只能隔著冰冷的牆壁,听著親人一聲聲慘絕的淒厲哀嚎——先是娘親的求饒聲,後是弟弟們驚嚇的哭泣聲……每一聲都讓緊靠在牆邊的無憂心頭泣血。
齊無憂忍住滿月復辛酸,她的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她要報仇!???艷陽高照,晴空萬里,太湖邊上游人如織,湖中畫舫林立,好一個風和日麗的好天氣。
這麼美麗的天氣應該讓人神清氣爽,心曠神怡,不論有什麼天大的煩惱,都應該拋諸腦後才對。
但,事實不然!
慕容無恨已經回到蘇州城外好些時候了,而他臉上很明白的寫著「近家情怯」四個大字。
為什麼他會將寶貴的時間花在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娃兒身上?
慕容無恨自己也百思不解。
他緩緩的進城——找了一家茶樓坐下,兩手托著腮,目光茫然、臉色無奈。
他著實想不通,連皇帝他都不怕,為什麼要怕齊無憂?
扁是想到她甜膩膩的笑容,和那一雙隨時算計他的黑眸,他就全身發軟、呼吸困難,只想逃之夭夭。
那小女娃只要不如她的意,就一會兒撒潑,一會兒怒罵,讓他既煩躁又不耐,但偏又狠不下心不理她。
也不知道自己是著了什麼魔。
但是不回去他又能去哪里?
唉!真是痛苦!
這時茶樓忽然熱鬧異常,似乎發生了什麼大事。
「你們听說了沒?」蘇州有名的包打听小三子,一副懸疑的表情,準備發揮他說書的本事。身為殺手,對這種小道消息最是敏感,此時不想回府的慕容無恨,正好留下來听一些街坊的消息。
「程員外的三姨太偷人嗎?」
「還是縣太爺家的小狽滿月,想請滿月酒,收百姓的紅包?」
「唉呀!這已經不夠聳動了。」小三子嗤了一聲。
「別瞎扯了,太湖邊上平靜得很,連盜匪都少得可憐,能有什麼令人訝異的事會發生?」
「這你們就有所不知了,近日太湖邊上發生了一件滅門血案。」小三子為了增加神秘感,壓低了聲音。
「你說的是這件事呀!這早就傳遍蘇州了,哪值得你拿來要嘴皮子?」
「想不想知道案外案?」真沒趣,事情傳得這麼快,那他小三子要混什麼吃?
「真的假的?你別又亂造謠。」蘇州城里誰不知道小三子最愛道人長短、論人是非,一張嘴巴吃遍四方。
「什麼造謠?我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從雷捕頭那兒探听來的消息。」小三子喝杯茶潤潤喉。「據說罪魁禍首就是蘇州的惡魔小美女。」
惡魔小美女是小三子散播出來的封號,只因齊耀宗拒絕小三子暗示性的提親,而且反諷小三子沒前程,一輩子只能靠嚼舌根糊口,以致他憤而散播惡言,存心要讓齊無憂嫁不出去。
慕容無恨不知道這些事,是以尚不知小三子所言何人。
「不會吧,她雖然刁鑽,倒還不失分寸,怎會惹上殺身之禍?」街坊鄰居雖然對齊無憂的言行稍有微詞,但基本上卻不排斥。
「你們有所不知,她爹欠下一大筆賭債,早已經把她許配予人,誰知她水性楊花,和人私奔而去,才引來殺身之禍。」小三子趁此良機,極盡毀謗之能事。
「你小心禍從口出。」眾人提醒他說話要留點口德。
這種毀夸的話用在齊無憂身上可沒人相信。
雖然齊無憂不是什麼大家閨秀,也沒有一點淑女風範,成天愛到處游蕩,但也沒作什麼大惡之事;她平常在市集上□□,見了攤販的生意不好,總是扯起嗓門幫忙吆喝,也時常幫忙年紀大些的老人家打雜什麼的,算起來是個很討人喜愛的姑娘。
「你呀,根本是挾怨報復!」知道內情的人,隨口替齊無憂出氣。
眾人不相信小三子的話,收起嘻笑一哄而散。
「喂!別走啊!」全都是一群膽小表。
慕容無恨眼露寒光,站起來走向小三子,皮笑肉不笑的打招呼︰「小扮,你似乎消息很靈通。」
听見有人奉承,小三子神氣的拍拍胸脯。
「蘇州城大大小小的事,沒一件逃得過我的耳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