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駿馬在官道上飛馳,揚起漫天滾滾黃沙,快節奏的馬蹄踢踏聲伴隨風嘯,在烈日下劃破寧靜。
白色的駿馬上,是一個高大俊挺的身影,配上冷漠的臉龐,讓原本就顯得耀眼的男子更加引人注目。
白馬上的男人不算俊美,而全然冷冽的眼神,和毫無表情的臉龐,讓炙熱的陽光也降了溫度。
乍見他的人,大抵會被他全然冷漠的表情嚇得躲到一旁;如果再知道他的名號,多半會敬鬼神而遠之——因為他正是人稱「陽間閻王」的冷面殺手。
一個讓人聞名色變的鬼見愁——慕容無恨。
一提起「陽間閻王」,三歲小孩兒會嚇得半夜做惡夢,大一點的孩子會尿床,連平常百姓都噤口,不敢多加談論。
慕容無恨究竟是何方神聖?居然能讓人聞之色變?
鮮少有人知道他的身份,因為他沒有朋友,加上來無影、去無蹤的身手,連一流的探子都追不到他的行蹤。
真的假的?
沒有人知道……據說,只要是他想殺的人,沒有一個能逃出他的劍下——據說,雖然他是個殺手,也不是有錢就請得動他。
慕容無恨殺人有三不原則︰不明原因不殺;不是大惡之徒不殺;能躲過他三招者不殺。
至于有沒有人躲得過他三招,至今還是個謎,因為江湖上始終沒有人敢站出來說他躲得過陽間閻王三招。
一切都只是傳說,也許他並非如傳聞中那般冷血,也許會有個讓他改變的契機——未來的事誰知道?
身為殺手,他過的是沒有明天的日子!???慕容無恨馬不停蹄地奔波了三天,總算回到睽違已久的窩了。
修長有力的手指扯緊韁繩,胯下的白色駿馬揚起前蹄嘶鳴一聲,停在一座大宅邸前。
慕容無恨躍下駿馬,將馬交給門前兩名門房,放緩臉上的表情,進入完全屬于自己的地方。這里是惟一能讓他抒放身心的地方。在這里,能讓他忘記自己的身份,在這里,他不是陽間閻王,他只是個平凡人……離開腥風血雨的殺戮戰場,迎接他的是綠意蒼蒼的林子、滿園清香撲鼻的花卉和有山有水的庭院。
他放松緊繃的神經,高大的樹木阻絕了頭頂上的艷陽,一陣帶著花香的涼風襲來,讓他此刻感覺到自己真的存在。
少了蔭涼的樹木,前頭的景致豁然明亮;潺潺的流水聲愈來愈清晰,走過荷花池,一幅令人心曠神怡的山水景致出現在眼前——台榭、小亭、林徑蜿蜒,假山、流水、如茵的綠色草坪,滿園七彩的各色花卉爭相爭奇斗妍,輝映在金光閃閃的陽光下,洗去慕容無恨一身疲憊。
此刻他應該回房洗個舒服的澡,瘋狂的睡他個三天三夜,但,此刻他卻寧願站在這里,享受只有此時才有的寧靜。
涼風徐徐吹拂,讓他忘了他該見的人。
能夠失約嗎?
身為殺手,應該有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膽子,但是他卻不敢不赴約!
他和他談不上交情,兩人之間的關系不是建立在金錢上,更不是義氣或道義;只因為那個人手中握有他致命的把柄,而他為此任他差遣。
慕容無恨閉上眼楮,卻無法平靜起伏劇烈的情緒。
原本他是一個按照自己心意行事的人,但因為他——是他讓自己成為江湖上人人畏懼的殺手,是他將自己塑造成這般冷硬無情,是他害自己日夜不得安寧——是他、是他,一切都是他——那個他無法違抗的人!
突然,一個□□的聲音在涼亭的另一邊響起——慕容無懼的警戒心瞬間灌滿全身。雖然他非常篤定不是仇家找上門來,但也不敢輕忽。
他放輕腳步往聲源處走去。
當他靠近涼亭時,發現一名年約十四、五歲的姑娘,毫不端莊地坐在涼亭的欄桿上,悠哉地搖晃著光溜溜的腳丫子。
他濃眉一皺,眼光往上瞧,沒想到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粉雕玉琢的女娃兒。
這娃兒長得可真標致!
兩眉很有個性的斜飛入鬢,俏鼻直挺,小嘴殷紅,黑發如雲,尤其那一雙星眸,像是會說話般的叫人迷失心魂。
小小年紀就生得這般嬌女敕動人,將來長大了不知道會變成什麼天仙美女!
「你是怎麼進來的?」她雖然是個美人胚子,但卻不能因此而得到特別的待遇。
原本有恃無恐的齊無憂,被這聲冷然嚇得從亭子的欄桿上摔下來。
這宅子不是長年無人居住嗎?怎麼會迸出人聲來????齊家原是地方仕紳,歷代經商,農地不計其數。齊家與慕容無恨的宅邸比鄰而居,兩座宅第有著明顯的區分;外表較為樸實的是蘇州出名的賭徒齊耀宗的住處,而另一宅邸,華麗中不失穩重,是慕容無恨的住處。
齊耀宗育有二子一女,長女齊無憂今年十四歲,是個少見的美人胚子,生性活潑好動,雖無乃父的可惡行徑,卻也承襲了大半的鬼靈精怪,完全沒有女子該有的端莊賢淑。
平時她總愛四處游蕩,最大的嗜好就是翻牆進入隔壁的華宅游玩,反正這宅邸一年四季也沒幾天有人在,而且這座超大的宅邸居然連一個僕人也沒有,正好能讓她隨心所欲的來去自如。
這一日,齊無憂閑來無事,又翻牆進入偌大的後花園,這里的台榭、小亭、蜿蜒林徑,都是齊無憂平時消間解愁的去處,陽光透過繁茂的樹葉灑落在她的發梢,讓她暫時忘卻父親的種種惡行。
太湖附近人人皆知,這里是禁地,閑雜人等不能隨意侵入。當然,她是例外,誰叫她就住在隔壁?
方便嘛!
但是方才被突如其來的叫聲所驚嚇,害她不小心跌坐在地上。她滿臉無懼,理直氣壯的仰著頭面對來人,又回又大的黑眸寫滿氣憤。
「你又是怎麼進來的?」她仰著臉問道。
近看之下,那美得無與倫比的容貌,差點讓他停止呼吸,他發現,她的雪膚比他想象中還要細致粉女敕,令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
「當然是從大門進來。」他搖搖頭。這種問題還需要問?
齊無憂拍掉身上的灰塵,張大一雙無邪的清靈黑眸。
「有沒有人看見你進來?」
慕容無恨像是在審視獵物般的打量著她。
「有啊!」而且是一堆人。
她左瞧右看,發現四周還沒有人發現。
「你不要命了,連這里都敢進來!」
齊無憂緊張地拉著他走到圍牆邊。
「快點翻過去,從我家逃跑,再慢就要去吃牢飯了!」
這小泵娘真是奇怪,他從大門走進自己家里,為什麼會吃牢飯?
這個怪異的少女勾起他隱藏許久對人的一絲興趣。
這些年他除了鑽研武學,讓自己隨時保持最佳的備戰狀態之外,還必須研究對手的習性、出沒的地方,除了敵人,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引燃他的好奇心。
但是這個女娃兒卻讓他燃起深藏許久的童心,不,應該說是從沒有表露過的童心,因為他的記憶里沒有童年。
「快呀!再不走我可幫不了你。」齊無憂慌得冷汗直流。雖然她不知道這里住了什麼人,但光是門外那兩尊門神就夠叫人害怕的了。
「我為什麼要走?」他氣定神閑地走進涼亭內,悠哉悠哉地用袖子扇著風,完全不將她的好意放在心上。
她瞪大眼楮。
「這里是不準閑雜人進來的。」齊無憂認真地提醒他。
但是她的好意被當成耳邊風。
「難道你不是閑雜人?」他不知道哪來的興致與這個小表頭閑扯起來。他剛處理掉一個討厭鬼,現在應該回房養精蓄銳,不是在這里接受她的盤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