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也是這麼看著我?」
他們就在冗長的對視中僵持不下,接著相視而笑。
人真是矛盾的動物,喜歡取自己造的矛刺自己造的盾。既然誰都不願意坦白自己,何苦去探索他人心中的秘密?
「吃飽了嗎?」孟子頡頭一次覺得和女人吃飯是一件快樂的事。
以往他的女伴總是在飯桌前嘰哩呱啦說一大堆沒營養的話,不同向他要珠寶就是要服飾,惹得他不敢再和女人相約吃飯。
但是邵跋晶給了他不同的感受。
「嗯,可以走了。」
再次坐上車,邵跋晶似乎較信任他,不再詢問去處。
迎面而來的風輕掠過她有些蒼白的臉頰,桀傲不馴的發絲像月兌韁野馬狂亂地飛舞。天空開始下起小雨絲,綿綿密密地侵略全身,像一根根細細的針,綿密地吻遍他們兩人的每一寸發膚。
邵跋晶制止孟子頡升起敞篷車的車頂,笑容鮮明地浮現。
「這種雨傷不了人,也傷不了你的車。」
她的笑容像雨絲,輕輕地打入他沉靜多時的心湖,泛起層層漣漪,漸漸變成暴風,瘋狂掃過他波瀾不驚的心海,卷起陣陣浪濤……
???
回到家,王于婷已在客廳恭候。
「怎麼樣?愉快嗎?」
頭一次與異性約會,她怎麼知道愉不愉快?
「還可以。」她淡淡的回答。
「什麼叫還可以?你對他有沒有一絲絲?會不會渴望再次相見?」王于婷一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的表情,令人莞爾。
「什麼?明天早上不想見他都不行。」在同一家公司工作,為什麼要渴望相見?
王于婷真懷疑她是不是得了先天情免疫癥候群,才會看見男人像踫到鬼。
「拜托!難道你真的要這樣過一生?」王于婷喝口茶潤潤喉嚨。「你也未免太離譜了,離譜到讓人看不下去。不想結婚不代表不能談戀愛呀!也許談個小戀愛能治愈你的婚姻恐懼癥。」
「既然不結婚,干嘛談戀愛?想害人害己嗎?」邵跋晶準備放水洗澡。
王于婷跟在她的後頭。
「談戀愛也可以訓練你應付男人的能力。」
她真的不勝其煩。「不必那麼麻煩,談戀愛你去,應付男人我來。」
「你真的要放過那麼好的男人?」
「喜歡就請自便。」邵跋晶關起門洗澡,不理會她的瘋言瘋語。
其實她愈來愈不了解自己,或者說,她從來都沒有認真去認識自己。
人心是那麼的浮動、善變難測,誰也不敢對未知的將來抱著任何希望。隨遇而安的人生觀或許比較容易讓人接受,反正她的攻擊性和侵略性正在消退中,她再也不需要野心和積極進取的心,因為她累了,想休息。
第五章
又是忙碌的一天,發表會在即,各項瑣碎雜事忙壞了邵跋晶。
她對工作一向全力以赴,盡量要求完美,任何細節都事必躬親,幾天下來,神情已顯得疲憊。
「邵小姐,二線電話。」秘書找不到她的人,以擴音器通知。
她沒有停下手邊的工作,隨手拿起話筒夾在頸下。
「喂!風動服飾,你好。」
「晶晶嗎?」一個低沉的男音。
「紹倫?你不是在美國嗎?」她掩不住驚喜。
「我想見你。」徐紹倫的口氣哀怨。
「現在嗎?」公司正忙得團團轉,她能丟下不管嗎?
「如果不方便就算了!」話是這麼說,語氣卻透著失望。
邵跋晶覺得內疚。她怎麼能拒絕一個對她千般呵護、萬般憐愛的兄長?
「不不不!方便,半小時後老地方見。」即使會誕誤發表會,她也必須見他一面。
「晶晶,你進來一下。」孟子頡的聲音在內線響起。
她匆匆收線趕了過去。
「總經理找我?」她紅著臉頰,氣喘吁吁。
「怎麼回事?臉色這麼紅?」他關心的問。
自從第一次不算太熱烈的約會之後,孟子頡對她的印象一直在改變,內心對婚姻的排斥感也日漸消失中。
「有嗎?」她伸手模模臉頰,果然熱烘烘。
孟子頡沒有太在意。
「洗染廠出了點問題,你去看看。」
她面有難色。
如果先去染廠就會讓紹倫空等,如果先去赴約又怕誤事!實在兩難。
「能不能請孟經理跑一趟?」
孟子頡抬頭瞥她一眼。
「有事嗎?」修長的身形靠近她,伸出手模模她的額頭,感覺不到有任何異樣。
「我沒事!」她往後退一步。「我想請一小時的假,可以嗎?」也許是心虛,她的聲音顯得細小了些。
「去吧!」他雖然心有疑慮,但也不好過問太多。
她如釋重負的飛奔而出,不明白為何心髒會不規律的跳動,仿佛一個做錯事的孩子害怕事發後的懲罰。
般不清是怎麼樣的機緣巧合讓自己陷入一團混亂,往後她又會承受多少這團亂帶來的後遺癥?
???
曾經,在她對全世界心寒之際,連續在炎炎夏日的午後西北雨里,甘心放棄全身干爽的權力,連續淋雨將近一個月。
不為別的,只為測試人心。
每當看見別人開心的一起照相,最愛自得其樂的她不免心傷。
就在她認為世界再無溫情時,身後的人告訴她︰
「關心不是用傘就能證明,友情不是用相片證明,孤獨也絕不是靠淋雨證明。每一個人都有一把名叫‘關心’的傘,只是有時忘了用它替別人遮一場雨。」
版訴她這些話的人就是徐紹倫。
她很感謝他伴她走過自我成長的歲月,用耐心听她訴說難以理解、更解不開的心結,讓她記起如何暢懷大笑、回憶起快樂的滋味,不再獨自品嘗愁苦,不再壓抑……
咖啡廳里一個高大頎長的身影向她招手。
「嗨!好久不見!」徐紹倫的眼中流露出對邵跋晶掩不住的感情,以及更多更多的佔有欲。
「又失戀了?」他總是在失戀時向她尋求安慰。
「這次你猜錯了,我是來追你的。」他決定解放自己的感情。
多年來的溫文守候,猶如雨絲投入汪澤,掀不起半點漣漪,他厭倦了穿梭在脂粉花林間像妓男似的,以麻痹感官神經達到忘卻她的目的。
不求回報的愛終究只能在背後默默守候。
邵跋晶對他的玩笑司空見慣,她自是沒放在心上。
「我只能是你失戀時的代替品,千萬別嚇得我躲起來。」
徐紹倫貪婪地看著她美麗的容顏,這些年的思慕狂潮卷成熊熊的情焰,不住的向她席卷而去。
「不管你有沒有感覺,我都勢在必行。」
她此刻才真正正視徐紹倫的玩笑話。
原來他不是開玩笑!
她該佇立在人情的虛偽里,還是堅持自己的執著?
與他的友誼,伴著年歲增長,一直駐港停留。時空畫情,時空的確畫下了情,但,是友情、兄妹情,無關愛情。
懊怎麼去平復這顆紊亂的心?
不規則的頻率夾雜著些許心痛,她微微盼望這表白會像漣漪一樣,時間久了,就會擴大直至散了、沒了!
「我很想維持現狀,能嗎?」換做其他人,都會悸動于他狂肆的情,但這個人絕對不是她。
徐紹倫不願再做痴傻的沉默呆子,回復本性的他愛起來痴狂,但卻無法撥動她冰冷的心湖。
「在我表白後,我便認定你是我的人。」他眼中忽然多了一分霸氣。
「我已經有論及婚嫁的男友了。」恢復平靜的她,保持一貫的無動于衷,徐紹倫的熱烈無法感染她分毫。
「我不會相信的!如果你想結婚,對象一定是我。」
整整四年的守護,即使沒有愛,也有感恩。況且她是個拒絕男人的女人,而他是她唯一信任的男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