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她很驕傲,也看得出認真在生活,但是他竟覺得有點沮喪……他沒辦法想到人的性格會變成怎樣,現在他只能努力的念書,抓住離他最近的願望。
〞我媽送我來的,她下午五點會來接我回去。〞她略顯凝重地說。
他知道,時間很快又會讓她消失。
〞明年你要考大學了,等你考完以後我再打電話給你,到那時候我們就可以痛痛快快玩一場。〞
〞我知道,我會加油的!〞這點,他可以大聲說。
她坐在床邊,兩腳晃著,美麗的臉龐充滿悲傷。
〞我們真的可以每年見一次面,到死都一樣?〞
〞我可以。〞他大聲說,坐到她身邊。
〞如果我死掉了呢?我是說如果我比你早死.或者很早就死了,你會不會再跟其他人做約定?〞
〞不會。〞他大聲說。
〞別那麼回答,世事難預料,說不定等你結婚了就懶得理我了。〞
〞不會!〞他又很大聲說。
她急忙捂住耳朵,因為他就坐在身邊而已。
〞干嘛那麼大聲,我又不是聾子。你到底知不知道我的問題?〞
〞知道!〞他差點又要大聲了,不過音量減低下來。
〞我會等你……〞他說。
〞等我做什麼?〞她俏皮地問他。
〞等你……〞
***
等你嫁給我!
賴書文真想大聲叫出來……他是笨蛋、他是白痴,他為什麼就是想不通這個道理?一心想要抓住芳笛的願望,卻在那時候錯過機會,徒留傷痕輿悔恨獨自承受,現在的他只能用無聲吶喊來宣泄憤怒了。
人為什麼非要經過一段慘淡經驗才能覺醒?他好恨……那時候的他其實就是想與芳笛再立一個約,一份長久契約,不是一年一次之約,而是每天每日相伴相守之約……但是他沒說出來。
年輕的他是一個愚笨的呆子,他張著口無法傳達心里的訊息,更連腦袋里的思考功能也停止運轉,他沒有跟她說任何永久誓言,沒能為她做什麼——
現在,書文才了解她的情意,芳笛不就是一直在試探他嗎?從少女的天真無邪,以及成熟大女孩的矜持嬌嗔,她一直不斷對他解下防衛武裝,不斷對他發動攻勢,他卻一點都不明白……他像個傻瓜躲在自己的象牙塔里,年少卻不敢輕狂。
他只是想著她,幻想自己愛她多深,對她的回應甚至想都不敢想。他沒把握,自怨自憐自甘墮落,毫無自信能抓住天邊的星星,甚至連自己都討厭起來,哪敢奢求妄想呢?他可真是個可憐的傻瓜呀……書文不由得苦笑。
真的就是這樣,那時候的他一心只想守住芳笛,只要看到她,守住她,她可能就變成他的了.他從沒認真努力過什麼。
還說要保護她呢,他連自己的一點心意都護不了。
他從沒想過跟她結婚,結婚對年輕人來說太可怕了,它就像字典上常翻到的熟悉造詞,陌生又遙遠。
但大家知道,結婚是一句永久誓言,是男人女人彼此奉獻感情的永久詩句。
他退卻了。
十七歲的男孩子沒有信立下永久的誓言……只是沒想到他會這麼回答,書文每每想起就覺得不可思議。
太天真了……***
〞等你結了婚,我才會結婚。〞他大聲告訴她。
芳笛張大眼楮,一臉錯愕。
〞我說錯了嗎?〞
他緊張地問,一面擔心地想,或許她不想結婚,她想抱獨身主義?
她垂下眼皮,失望之情悄然升上。
〞你沒說錯,我只是有點失望。〞
〞為什麼,〞他驚慌地說︰〞我想看到你幸福啊!〞
〞我知道。〞她瞄他一眼。
接著芳笛促狹輕笑起來,她做一個大膽的假設︰〞如果我們一起結婚呢?〞
這個假設令她興奮,她開心地說︰〞你娶了我,我嫁給你,那我們不就每天都會見面,那我們還要來這兒赴約嗎?〞
結婚?
他漲紅瞼,從臉紅到腳底。
他知道那是男女之間的長久誓言,他哪有膽子敢提呀,連假設都嚇壞了。
她似乎也了解玩笑過頭了,微紅著臉急忙撇過瞼。
〞我是說如果啦,又不是真的。〞
他喘一口氣,腦子急速運轉起來。
〞我想,我還是要來,或者跟你一起來,也許那時候我們工作很忙,就可以利用這個時間輕松一下。〞
〞就像度蜜月?〞
他的臉又開始燥熱起來,一意猛點頭。
但是她變得沉重難過。
〞如果我結婚了,工作又很忙,然後決定跟你取消約定……那時候你還會來嗎?〞她小聲說︰〞听好喔,我的意思就是不想跟你做朋友,我要跟你絕交,連記憶里都不想有你存在,那時候你還是會來嗎?〞
〞會。〞他大聲說。
聲音困在小房間里產生的微弱回響,〞會……〞變得詭異。
她冷淡地忽視了那聲音。
〞來這里做什麼?〞她問他。
〞想念你。〞
他很激動︰〞芳笛,我知道我的嘴很笨,許多感覺沒有辦法具體表達出來,但是我相信認識你一定會成為我人生中最美好的回憶,如果真的變成每一年只能想念你一次,我心甘情願。〞
她開心地笑起來。
〞心甘情願?〞
〞心甘情願!〞他大聲而篤定說。
她遲疑了一下,然後大方釋然。
〞我想要的答案你都給我了,謝謝你。〞
謝謝?
如果一聲謝謝能換取她真心笑容,他不願再追究下去。
第四章
謝謝?
今天他終于明白芳笛的用意了,她懷抱感恩的心與他相識,與他相知,與他交往,就算兩人無法常相聚首,她也無怨無悔了。
是這樣嗎?芳笛……你的愛到底有多深呢?為什麼在回憶中埋下這麼多伏筆,讓多年後無情的人獨自發覺與悔恨?
謝謝你,芳笛——
多年以後的人懂感恩了,謝謝她給他一段燦爛的回憶。
書文想告訴她,這確實是一段艱辛漫長的學習過程,感謝芳笛不曾放棄過他。
那次約會,他們過了非常快樂的一天……他不由得感嘆年輕之美好。
年輕的心就是熱情,只要兩人所到之處,到處都是令人振奮的新鮮事,他們像貪戀春光的蜜蜂,拚命吸取自然界活力的泉源,他們沒有時間胡思亂想,沒有空煩惱明天的事,他們只要盡情奔放熱情。
直到傍晚舒晴來接芳笛回家。
舒晴目光同樣冷淡,但是態度顯然好了許多。
〞傻小子,你自已多保重,現在你可能不覺得,將來你要為芳笛受的罪還多得很呢。〞當時他記得舒晴這麼說。
不知道舒晴是不是故意提醒他,但果然應驗了她的話,以後的每一天,書文都在一種受苦的狀態中。
他想念芳笛,發了狂想她。
聯考又迫在眉睫,他真不知道那一年是如何煎熬過來的。
芳笛沒有再打電話給他了,直到大學放榜,他才感到身體徹底虛月兌了。
他還記得,當自己看到榜上有名時,激動得差點昏去,站在原地將近一個小時不能移開半步.手心還把成績單捏糊了。
而他知道,那時候他並不為考上大學而興奮雀躍,他為馬上就可以見到芳笛而激動不已……他覺得終于能跟芳笛在一起了。
***
書文立刻就北上,就在收到成績單同天下午,他飛也似地要跟芳笛報告好消息。
芳笛參加暑期輔導,整天的課程直到傍晚才同家。
他就在芳笛的學校門口罰站半天。
好不容易捱到傍晚時刻,但是太陽似乎毫無倦退之意,燒烤般照在他身上,跟他的心情一塊兒燃燒起來。
芳笛念的是女校,一到下課,校門口便出現一大票女生蜂擁出來的熱鬧場面,芳笛跟幾個女同學夾在里面,但不管日子如何枯燥無味又平板無奇地進行,但她仍能預感他出奇的出現面前,于是芳笛一眼便看到曬成焦炭一般的書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