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我告訴你。」他在她身邊坐下,她警覺性的往旁邊挪開一些。
「我叫……阿奇。」他終于想出一個名字。
「姓什麼?」
「吳。」
「那可真是無奇不有了,吳奇先生。」
他下意識紅了臉,自己可真會取名字呵!
「好了,吳奇先生,你還要知道些什麼事?」
他盯著她的眼楮忘了反應,發現她的睫毛好長,像黑色絹布,半蓋住黝黑潭水,那雙深不見底的黑潭。
「什麼事?」他呆呆地說。
她眨一下眼,睫毛輕拍潭水,激動得眼波如流水蕩漾,他猛然想起他的目的,又回到那個膽小自私的男人。
「有,有,我還有好多事要知道,關于你丈夫的一切,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當你完全了解男人心之後,等于戰勝了他。」
近似粉紅色的小嘴輕顫著,提起她的丈夫,弦月般的眉掛上憂愁。
「我不想戰勝他,只想戰勝自己……」
說著,她晶盈的黑眼眸閃動哀愁,令他不禁怦然心動。
「我只想……努力做好一個他喜歡的女人。」她堅強地說。
听著她輕柔如絲般的聲音,他的眼神暗淡下來,能得如此紅粉知己,夫復何求?
她被他看得亂了,想找個東西逃避視線,于是抓起茶幾上放著的電話……
他可清醒過來,火速搶過她手上的電話。
「你想干什麼?」
「打電話給我媽啊,她知道我不在,可能急死了!」
她還有媽呵……他真是對她一無所知。
「不行,你不能打電話給她!因為……沒繳電話費,電話當然被切掉了,而且,你不能讓別人知道你現在的狀況。」
「為什麼?」她自然要問。
因為……他可要想破頭了。
「因為,這是一次難得的機會,你想想,多麼千載難逢的機會,別人突然發現你失蹤,親朋好友認為你勇敢出走了,這樣會改變什麼?讓別人深深發覺你的重要性,讓他們更珍惜你給他們的一切,包括你丈夫。我相信如果他知道你失蹤了,相信你不再需要他時,他便會認真思考你給了他什麼,以及他給了你什麼。」
「我發覺你好會說話。」
她的眼光飄飄然,如痴如醉。
「當然,要看我學什麼了。」他自信的挺起胸膛。
「現在你比較信任我了吧?」
她柔順地點點頭。
「可以告訴我一些我想知道的事嗎?」
她又溫柔地點頭。
「我想知道……」
他想知道的可多呢!鄙票趨勢,地皮漲幅,物價升降等等,可是他要慢慢來……
「你家里還有什麼人?」他最後開口。
「媽媽和外婆。」
「沒有兄弟姊妹?」
「沒有。」
「她們喜不喜歡你老公?」他不知道為什麼要問。
「樂意接受。」
這麼簡單,他追求她的過程可真是一帆風順。
他忽然想到一個問題,那時他問到她如何和女友分手之事,她說他中午出門,晚上歸來,難道認識後他們便同居了?
「你和你老公……嗯……結婚以前就住在一起了?」
「嗯,他的思想很開放,以前曾和他女友同居過。」
不對,那是美雲自動要來「住幾天」的,他很想告訴她事實如此。
「還有什麼問題?」
「嗯……」他認真想了想,「現在最賺錢的地點在哪里?增加了幾個鬧區?計算機業發展如何?股票指數多少?」
「這和我的心理狀況有關系?」她露出懷疑目光。
「有關系,經濟發展動脈和你丈夫對理財方面的能力有必然關系,而男人的事業必定也會影響到婚姻關系。」
「我丈夫只是個醫師……」她為難地說。
「對啊,他一定不甘心于只是一名醫師,男人的事業總會從多方面發展,你丈夫也不例外,他一定另外有投資事業。」
這樣的解釋合情合理,她沒有不相信的道理。于是她認真思索起來,他則緊張得全身發抖,好象最新的財經消息就要到手。
「股票……」
她略停一下,他豎起兩只耳朵傾听……
「地皮……」
他兩只耳朵幾乎貼在她身上……
「我不知道。」她泄氣的說道。
「真的不知道,坦白說,嫁給他我等于月兌離了社會,在家專心做個家庭主婦,每天送他出門、迎他歸來;我怎麼知道外面世界變得如何?偶爾逛逛街,也選在熟悉地點,不然就是由他接送……」
「看報呵,難道你都不看報?」他尖聲打斷她的話。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
「我很少看報,就是看了,也都看些藝文消息,不然就是連載的漫畫笑話,這對你有幫助嗎?我可以一口氣說出三個笑話。」
謝了!他暗自大叫。
天!他居然娶了個不看報紙的女人,多可怕,她像象牙塔里的青蛙,只為他活著!
她憂郁萬分的看著他,難道他已找到她無法吸引男人之處了?
他悶不哼氣,自己和自己生氣。
不好嗎?娶到這樣女人不好嗎?他不是總認為女人該守在家里;守著燈光、守著餐盤,不應該到外面打拚,和男人爭地盤。果然他真遇到這種女人,卻氣她斷了財路。
「你不問了嗎?」她悄悄開口,怕又激怒他。
「我幾乎無話可說。」他憋著氣。
她的眼眸暗淡下來,兩手放到膝上互攪著,顯示她內心極度不安。
「我是不是很愚蠢……」
她說著,眼眶閃動著盈盈淚光。
他于心不忍,他的話可能傷了她,他想安慰她,又不知從何說起。
「小九……一定也這麼認為,除了外表騙人的成熟穩健外,我一無所有,一無是處……」
她眼眶漸漸紅起來。
「在社會上我無法和人爭長短,在家里連老公的心都握不住,我也希望自己堅強起來,像女強人一樣有獨立自主的空間,但是我什麼都做不來,我只想緊緊依賴他,不管外面風雨多大,只想靠著他,就是我最大的滿足了。」
那平緩悲淒的語調陣陣拍打他的胸膛,他覺得胸口熱病而羞慚,經歷三十年歲月,從沒有女人如此真心對待他,連電影演的,他都懷疑其可信程度,他以為在明爭暗斗的現實杜會中,只有愛自己最為可靠,而她愛他甚過自己,不惜以生命交換。
他激動地握住她的手,不管踫觸間閃電般的感覺會刺痛彼此心房,他突然把她拉近自己,讓她靠著他的肩,享受熱淚燙濕衣襟的美好感受。
「我……我好傻對不對,不該認識你的,不該和你說了這麼多,你只是個陌生人,不可能改變我的命運……」
他用指頭接住她的嘴,輕顫的花瓣觸痛他指尖,連同刺痛他的靈魂底處。
「我不是陌生人,我說過,相識就是緣分,誰也擋不了。」他認真地說。
「多好笑……」
她輕輕移開他的肩,臉頰羞成桃紅色。
「你只是個小弟弟……」
「我不是小弟弟。」他執意搖頭。
「十年後我就不是小弟弟了。」
「十年……」
她的眼光飄向遠方。
「那是很久以後的事了。」
很久?
不久的,他真怕他哪天一覺醒來,竟然變成十年後的景象。
他的心情在瞬間跌落谷底,坐在歲月的火箭中,永遠望不見地平線。既然,她不能預卜發財快捷方式,那麼十年前後依舊如故,他不知道留下她來做什麼,大可以放她走人,抑或讓她知道真相,管她嚇得雞飛狗跳,就讓命運順其自然往下走吧!他不必裝做不是自己而裝得辛苦,大可以自由自在的照做自己。
但是,為何他心神不寧,為何他神經未梢陣痛不已,為何他不願就此失去她,為何……,他忽然不想揭穿事情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