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不會殺我的。」她安慰他。
可是對我,他們可不會留情。韓笛揚忍住胸口的忿忿不平之氣。
「那些和妳一樣精明能干又受過專業訓練的好警察呢?他們逃得可真快。」他就是忍不住不帶諷刺的言語。
「你以為好警察該坐著等死?聰明的警察會保住生命請求援手,只求目的達到,不論個人生死。我想現在警方已經派出大批警力,全力逮捕犯人歸案。」
「那妳呢?」
「我出了什麼問題?」她無奈的說。
「別告訴我妳的身子也是與天俱來,我叮不相信整天做學問的女人會有這麼好的身手,妳所展露的搏擊技巧,普通人辦不到的。」
「當然,我花了很長的時間學習。」
「為什麼?難道考古還要學著和骨頭打架?」他實在很難控制不挖苦她。
她抿起嘴唇,深鎮著眉頭,似乎不願談這個問題。
「我父親是警察。」
「是嗎?美國的,中國的,還是菲律賓的?妳為什麼不直接找他幫忙……」
「他死了。」
他愣住,淚水從她眼角滑出,她轉頭拭之。
「對不起……」他慌亂道歉,悔恨自己口無遮攔傷了她的心。
「他不是聰明的警察,卻是個很好的拳擊手,最後被一顆小子彈要去性命。」
「妳一定很傷心了。」他同情的說。
「換了你不會傷心嗎?」她問,淚眼閃爍不定,好像他問了蠢問題。
韓笛揚無言以對。
坦白說,他從小失去父親,父親死時,稚齡的韓笛揚以為他睡了,不過前年母親去世,痛徹心肺的滋味,到現在猶難淡去。
他們沉默坐著,各自緬懷逝去的親人,多了一份惺惺相惜的憐憫。他們都是孤兒,也都是異國逃犯,現在又共同被人追殺……
「你怎麼不結婚?」
游絲般的聲音飄過來,他看著她,白色皮膚透著粉紅。
「妳怎麼知道我沒結婚?我還有兩個嗷嗷待哺的孩子,現在被妳抓到這里來,可憐他們要變成孤兒寡母了……」
她即刻以指頭擋住他的嘴。
「別詛咒自己,我知道你沒有結婚。」
「妳怎麼知道?」他拿闊她的手,眼光不放過她。
「我翻過你的皮夾。」她抿下唇,逃避他炙熟的目光。
原本她只想知道他帶了什麼,沒想到竟翻出他的證件。
「妳為什麼不翻開褲襠,看我是不是完壁之身?」
她驀然羞紅臉,他一臉幸災樂禍。
「為什麼你的嘴巴總是這麼壞……」她著急無措,舉拳槌著他,他乘機將她拉入懷中。「和提斯全然不同。」
他僵住身體,像被澆了盆冷水,把滿月復熱情澆退。
「提斯是誰?」
「我的未婚夫。」
他沉下臉,只听到粗重的呼吸。
「你怎麼了?」她抬起臉看他。
「現在妳說妳有八個小孩,我也不稀奇了。」他冷冷開口。
接著,他低下頭吻住她,結結實實的吻落在她唇上,又快如閃電離開,在一巴掌飛過來之前……
她瞪大眼看著他,猛然之間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她的嘴唇逐漸發白,心頭小鹿亂撞,頭暈目眩快昏過去。
他吻了她。
第一次見面,她先主動吻他,當時為了保命,並無摻入私人感情,處于迫不容情的狀態,而這次他卻以韓笛揚的身分吻了她。
在他們朝夕相處之後,在她開始喜歡看他之後,在她夜里懂得胡思亂想之後,吻變得如此意亂情迷、蕩氣銷魂……
他露出迷人的笑容。
「我保證妳未婚夫沒吻過妳。」
她眨眼,他閃著狡猾促狹,憤怒隨即淹沒了她,她動手揮給他一巴掌。
原來以為他能躲過的。
「別用你玩弄女人的手段對付我,我可不是普通的笨女人!」她歇斯底里的朝他吼去。
他重重呼吸,額上暴出青筋,眼底閃爍著怒火。她又打了他,一個連打他三巴掌的女人!他用力揪住她手臂,幾乎將她提起來。
「因為我敢吻妳嗎?我敢保證妳的未婚夫沒有吻過妳,因為妳的心是冷的,妳的血是冰的,妳以為全世界的男人都該听從妳的命令?叫他往東他不敢向西,或許妳的聰明才智勝過普通的笨女人,但是妳的感情世界一片空白。妳做錯事,別人就得為妳收拾爛攤子,妳想殺人,別人就得為妳提刀,妳以為我真的害怕妳的威脅?那是因為我願意冒這次愚蠢的冒險,只為了一個愚蠢的女人!」
他說得流暢,大氣都不喘一下。
她可能氣暈了三次,卻被他最後兩句話打醒--願意為她冒險?
她愣愣看著他,仿佛他是怪物。
「提斯吻過妳嗎?」講了半天,重點還在這里。
「沒有。」她發瘋似的搖頭。
可憐的女人,他不禁同情她,同時也安慰自己。
「我可以再吻妳一次嗎?坦白說,妳是我吻過的女人中感覺最好的女人。」
這次,她沒有打他,不過他膝蓋被踢了一腳。
他跳著腳叫痛,她不理睬他,自顧自的大步前進。他想自己的愚蠢大概勝過她,居然要吻女人之前還問她願不願意……
所以說︰水遠不要相信女人會坦誠她的需要!
他追上她,她不與他交談,板著小臉生氣,他只好模模鼻子跟著走。
事實上,她勉強擺出冷淡的姿態,背地里卻激動難安。
韓笛揚說得沒錯,她狂妄自大太不可理喻,別人總要為她犧牲、不求代價付出,她做錯事,就有人為她收拾,以前,有她的父親,現在有提斯,未來可能是韓笛揚。
可是,他真的自願冒險?為了她?
這個問題困擾到天色暗了還不自覺。
※※※
他們找到一家民舍,她敲了敲門,里面探出兩顆黝黑的頭顱,像極了印第安人的一對夫婦。
「她是我的朋友。」她在韓笛揚耳邊解釋。
韓笛揚沒有權利搖頭或點頭,李桑瑤和他們一陣寒暄過後,他跟著他們進屋。
主人是個高大的男人,幾乎高出妻子兩個頭,他們熱情的招待他們,在整棵樹砍下的原桌上,擺上燻肉和馬鈴薯熬成的湯,還有韓笛揚叫不出名稱的食物。
韓笛揚更熱情的接受款待,自從上船後,他確定沒有吃過這可口的食物。
可是李桑瑤只吃了面包和湯,對其他肉類一概不沾。
「妳怎麼不吃?」
桌面上每個盤子都被韓笛揚吃到見底為止。
「我不吃狼肉、蛇肉,還有老鼠肉。」地帶著歉意說。
韓笛揚當場翻白了眼。
看來這次冒險越來越不單純了。
晚上,他們坐在屋外看星星,當然還有皎潔的月光。
星星躲在月亮旁邊,比不上月光的明亮,卻把黑夜弄得活潑調皮,一閃一閃的,教月光不孤寂。
她凝視著月光發呆,沒有發現他,也沒有注意星星。
「有時夢想真不切實際……」她自言自語說。
已經甘願做星星了,該學著烘托月亮的美麗。于是韓笛揚不說話,听李桑瑤虛無縹緲的音符渙散天際。
「我被夢想騙了,以為會飛到月亮身旁,沒想到跌入萬劫不復的地獄,知道錯了,卻無法抽身……」
她是該悔恨過去,最好包括她的未婚夫。
奔泄下來。
「是我……是我……我殺了他,我殺了父親……」她歇斯底里的哭叫著。
他搖著她的肩膀,要她冷靜。
「是古橫,不是妳!」
她含著眼淚,眼神變成淒厲狠毒。
「我要殺了他,我要治他的罪!」
月亮又出現了。遠遠的,從黑雲間展露亮光,小星星減少了。
扁,一點點,一粒粒,暈暈的,黃黃的,冷冷的,朦朧不清。
原來裝滿了仇恨。
小星星怕仇恨,他要小心回避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