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發痴發呆,我在想事情。」他急得解釋。
「想事情?你要想什麼事情,這里只有我的事情,沒有你的事情!」
看她柳眉倒豎的樣子,賀祺遠有一股捉弄她的快意。
「喔……我知道了。」他心平氣和地說。
「你又知道什麼!」她再抬高聲音,幾乎震碎賀祺遠的耳膜。
「你吃醋。」賀祺遠優雅說道。
桑榆愣一下,雙頰立刻如野火般燃燒起來,燙得連耳根都遭殃。
「我才沒有,我看不慣你把這里的女人,當成你以前生活里的女人一樣,可以任你玩弄!」她立刻反擊過去。
「那你也是我以前生活的女人,怎麼沒有被我玩弄?反而是我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間?桑榆,你要講道理!」
「講道理?我講的道理你曾听過嗎?我要你別跟來,你答應過嗎?」
「錯了,本來是我死要跟你,後來是你死要我跟。」他也被她氣的吼回去。
那女人看著這兩個外地人,一來一往爭吵不休,終于忍不住打斷他們的話。
「于老師在教堂。」
爭吵得西紅耳赤的兩人,同時回過頭看那女人,仿彿她是怪物。
「他一直為我們布道。」女人優雅地解釋。
兩人同時松了一口氣。
原來,這兩人受電視影響太深,也太容易讓想像力無窮發展。
事實很簡單,于老師是個虔誠的天主教徒,他心甘情願來到偏遠地方,為此地原住民傳道,就是這樣。
「教堂在哪里?」賀祺遠看著女人問。
沒想到又惹來桑榆的白眼。
「到底是該我問還是你問!」
「我問你問還不都一樣。」賀祺遠覺得桑榆筒直有點無理取鬧。
「老師是我的,該我問!」桑榆握緊拳頭叫。
見兩人又快吵起來,那女人急忙打斷他們。
「教堂在前面不到二十公里的地方。」
「什麼?」桑榆和賀祺遠同時大叫。
二十公里?開什麼玩笑,現在已是正午時刻,再走二十公里,不就是日落黃昏了?
尤其在山區行走,路途顛簸難行,以平常的速度計算,大概要兩倍的時間才能到達,如果日落黃昏才能到,就要變成三更半夜的時辰。
那女人不解兩人的愁容,她自然一笑。
「過兩個山頭就到了。」
「兩個山頭?」他們尖叫起來。
不只路途顛簸,還要經過兩個山頭?賀祺遠差點昏倒,那他們要走到何時,才能找到桑榆的情人。
情人……想到這里,賀祺遠更氣,對找自己情人的桑榆而言,若兩天的行軍還情有可原,但是賀棋遠干嘛要受這種罪,況且對方還是他的情敵!
「我要去。」桑榆咬住唇。
賀棋遠低眉望向桑榆,她的表情相當堅定。
他垮下肩,看來他別無選擇。
「有沒有地址……」他說來好笑,就算有地址,他們也無從找起。
「有沒有地圖?」他換方式問。
「地圖?」那女人張大黑色眼眸。
「就是清清楚楚標上位置的地形圖,最好連樹木、路標、距離、速度都明白注明,如果有座標更好。」
「沒有。」那女人簡單地說。
「那怎麼辦?」這下桑榆急了,她不是問那女人,而是問在場唯一的男人。
「找啊!不然怎麼辦?」賀祺遠喪氣地說。
那女人猜疑看著面前的兩人,他們絕不會懂山區行路的艱難。
「不好走……于老師在此地住了兩年,好不容易到現在才識路。」
賀棋遠暗自叫苦,人家住了兩年才識路,何況是他們這種來自城市的鄉巴佬?
「可是我一定要找到老師……」桑榆急切說。
「為什麼?」
這次不是賀祺遠發言,卻是那女人。
她的語調輕柔婉約,眼底則蒙上一片霧,使人捉模不出她問話的意圖。
「他……對我很重要。」桑榆低聲說。
「他是她的舊日情人!」賀祺遠惡意接過話。
「賀棋遠!」她怒叫一聲。
那女人垂下眼,表情有一絲哀怨,桑榆盯住她,不再理會賀祺遠。
「他是我的老師,我希望能再見老師一面,我們已經有十年不見了。」桑榆解釋。
「十年……」那女人幽幽閉口。「可以改變一切。」她說。
忽然那女人抬起頭。
「我丈夫死了也有十年。」她說。
這句話令桑榆丈二金剛模不著頭緒,她為什麼突然提到她的丈夫?如果不是她電視頭腦發揮想像,就是其中必有原委。
「我認識于老師也有十年了。」那女人露出笑容。
原來如此,她只不過是因為老師的關系,追緬她死去的丈夫。
一個孤獨的女人,和桑榆一樣。
「我帶你們去。」那女人驟然提議。
賀棋遠差點雀躍得跳起來,這正是他所希望的。
可是桑榆不甚高興因為賀祺遠的雀躍。
「太好了,如果你肯帶我們去,我們一定輕松不少,你要多少錢。」賀棋還興高采烈說道。
那女人受驚倒退一步,桑榆立刻捏他一把。
「對不起,我們無心要求你,如果你肯幫忙,就再好不過。」桑榆微笑說。
那女人低下頭似在沉思……賀棋遠在桑榆耳邊悄悄說,一邊撫著腰際被她捏的紅塊。
「你怎麼知道她不要錢?」
「別以為別人都和你一樣死要錢!」桑榆輕聲罵道。
賀祺遠顯得委屈的樣子,桑榆話氣軟下來。
「你看不出她是好人?」
「好人可以用看的就知道?」他反問桑榆。
「在這里可以。」
桑榆肯定下結論。
這時,那女人輕輕抬起頭,眼光飄向遠方。
「我也好久沒有看到他了……」
這好像又是一個謎……桑榆拍一下腦門,生氣自己始終忘不掉工作的樂趣。
有了那女人的承諾,賀祺遠和桑榆同時感到,路途的困難大大減少一半,他們經過半日折騰,肚子餓得咕嚕亂叫,那女人為他們準備小米粥,為他們解饑。
當那女人從戶外臨時搭起的小爐台,捧來一大鍋香噴噴的米粥時,桑榆幾乎以為她會變魔術。
別小看這鐵桶煮出的粥,里面可是樣樣具備,取材大致出于山中隨手可得的野果蔬菜,新鮮得令人垂涎三尺。
賀祺遠足足吞了五碗,才善罷甘休。
「你丈夫娶到你真是幸福,每天都可以吃到這麼美味可口的東西。」賀祺遠真誠贊美那女人。
那女人羞赧低下頭,她喜歡男人的贊美。
「你叫什麼名字……我是說該怎麼稱呼你?」賀祺遠突然問。
女人猶豫一下,還是說出來。
「夏日。」
「夏日?我不是指季節,我是說別人怎麼叫你?」
「夏日。」女人重復一次。
看到賀棋遠還是一臉不解,她只好解釋。
「我的名字……山地話你們听不懂的,于老師叫我夏日,你們也叫我夏日吧!
我和他相識在夏日。」
「夏日……多有趣。」賀祺遠開心笑道。
桑榆用力放下竹筷。
她的忍耐已經到達極點,這一餐只見他們眉來眼去,害得桑榆根本食不知味,索性不吃了。
「我們什麼時候出發?」桑榆大聲吼道。
那女人望桑榆一眼。
「現在。」
桑榆噓了一口氣。
那女人倒是相當干脆……于是三人吃飽後,便開始往無盡的山路出發。
走路就是這麼一回事,一直走一直走,沒有時間,也沒有目的,一直走一直走就對了,反正總會有停下的時候。
體力也是這麼一回事,一直走一直走,就累了、喘了,就想休息了,就走不下去了……這一小時的行程,桑榆起碼有一百次想叫停的。
她頭頂似在燃燒,刺辣的陽光,毫不容情燒煮她的意志,她脖子也挺得酸了,臉則焦熱難受,衣服更是一片濕流。
最重要是她那兩條腿,好像不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