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子言一張嘴張得老大……
大衛林……,反過來是林大衛,這名字立刻亮晶晶的閃爍在他腦際,然後形成了一個清楚的輪廓。
「林大衛?你是說被稱為建築界奇才的林大衛?」
「不只是奇才,簡直就是建築魔術師,劃時代的超級藝術家!」王有財一臉光彩。「沒想到連你這種孤陋寡聞的人都知道他的名號。」
趙子言垂下嘴角。
「有兩種人我會特別注意,一種是天生的藝術家,另一種就是……」
「是什麼?」王有財的雙眼大亮。
「嘩眾取寵、熱中利祿又蠢如豬仔、虛有其表、剛愎自用的笨蛋!」
王有財如被打了一棒,後退兩步。
「我真不知道你們這些人為什麼盲目的阿諛奉承他,他不過是假藝術之名賣弄神怪的……乩童,對!就是乩童,這個名稱形容他剛剛好!」趙子言說得眉飛色舞。
此刻,王有財的臉色已經難看到了極點……趙子言罵人,並不是沒有根據,確實,會注意林大衛的人有兩種,一種是極為崇拜,另一種就是極為厭棄,王有財是前者,趙子言乃後者。
林大衛乃美國土生土長的華僑子弟,曾來台三次,結婚三次,娶的皆是本地人,而且都是演藝界知名的女人。
靶情事先拋開不談,他的建築事業的確有他自創的一片天地,早期他在好萊塢搭布景,搭著搭著就搞起他的「新流行」(NEWFASHION)藝術建築事業,他的設計完全不按牌理出牌,更不管什麼工程學、地形學或地質數學的,他只管他的設計,只要你能「放心」將房子建造權交給他,他絕對讓你有意想不到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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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落紐約市中心的一座「蛋形屋」就是他的杰作,這座蛋形屋的外殼完全被透明玻璃所包圍,其反光程度會讓街上的車失控而行,而這枚蛋,號稱創世紀的「赤果亞當」,美其名是秘密透明化,其實就是將最普通的家居生活印入外人之眼,連最隱私的臥房浴廁也不例外。
這棟蛋形屋居然在拍賣場被高價購得,買主是著名「賣騷」的某女明星。
這段異聞曾轟動了全美,有些人開了幾百哩路的車程,就是為了等著排隊看這位女星的家居好戲,尤其是人夜以後,他們徑相猜測風騷女星下一個「入幕之賓」是誰,而往往這位入幕之賓就成了演藝界耀眼的新秀。
可惜,蛋形屋的壽命不長,一場大風就將之吹成破蛋了,但是大衛林的名號卻如日中天地響起來。
這種人之所以能生存,正代表「有錢無處花」的悲哀,不管如何,他成就了自己的名利,同時也造就了幾個「騷婦」與「狂漢」,更滿足了許多寧為嬉皮者的美夢……大衛的設計千奇百怪,買主當然也要是千奇百怪的富翁,反正一夜之間他就發財了,從搭布景的小堡變成建築怪杰。
這幾年他又醉心于骨董的搜集,別以為他改過自新遁人空門了,他玩的把戲更使歷史學家跌破眼鏡,他的古物,例如伊莉沙白女王擤過鼻涕的毛巾(上頭還有名家的測試檢驗無誤),華盛頓穿過的臭襪子,甚至愛因斯坦用過的水彩等等等,令人難以想象又啼笑皆非。
總之,林大衛號稱藝術家,趙子言卻認為他不過是個賣弄狂想的大嬉皮。
現在大嬉皮的女兒小嬉皮闖進入他的世界,想做什麼?再為他建造個蛋形屋嗎?想到此,趙子言不禁仰頭大笑。
不過看在王有財的眼底,這笑聲比哭聲還難听。
當趙子言停住笑與哭之間的表情時,王有財才明白此人並不苟同像林大衛這般的天才,但是為了彼此日後合作愉快,他只好暫時忍住氣。
「不管林大衛了,現在他和第四任新婚妻子在佛羅里連州忙著度蜜月,沒空照顧瑪璃,現在和她培養感情是最好的機會。」
我和她培養感情?你不如一刀殺了我! 趙子言的怒叫回響在室內,顯示他極度的反感。
坦白說,一個傳授道德課程的老師不該用這麼無禮的字言,可是趙子言已經管不了這麼許多,他警覺無名的憤怒之火正不斷涌上來燒得他怒氣騰騰。
趙子言這把火總算稍許發揮了作用,王有財一嚇倒退了兩步。
「不是你,是我。」他小聲地說。
「你!」趙子言食指直戳王有財的鼻尖。
「子言,你听我說。」王有財輕輕移開他的手指。
這句「子言」叫得趙子言雞皮疙瘩落滿地。
「我愛她。」
趙子言的眼又睜如銅鈴大。
「我真愛的她啊,從我第一次見到她開始。子言,你絕對無法想象那種感覺,就連我這種情場老手也想象不到,太可怕了,就像死神用槍指著我說,非愛上她不可,于是我就愛上她了。」他吸了一口氣,根本不理會趙子言十秒內改變的十種表情。
趙子言抓著頭發,覺得快被這群神經病弄瘋了。
「王有財,如果我記得沒錯,你已經結婚了!」趙子言嚴重警告。
王有財聳聳肩,這個動作八成是從瑪璃那里耳濡目染學來的。
「她不會在乎的,別忘了她有四個媽。」
四周安靜得只听到趙子言重重的喘氣聲,曾幾何時這個世界變得這麼可怕?道德倫理淪喪至此,而眼前之人卻依舊態若自如。
「我不管你們愛還是不愛,這一切和我有何關系,為什麼硬把我扯進來。」趙子言終于說出了問題的核心。
「因為我將她運來的。」王有財認真地說。
「運?」
這是個謎語嗎?不過趙子言已經沒有任何體力繼續和他們玩猜謎游戲。
「她是非法人境,她躲在我的行李箱里溜回國的。」
只听到「砰」一聲,趙子言就四腳朝天跌坐在床上,而王有財卻一點也未動容,自從瑪璃出現後,再也沒有值得他動容的事情了。
「我們的羅曼史是如此的纏綿緋惻,我們的愛情是這般純潔、天真、無……」
「我不要听你的羅曼史,我只要知道我現在到底在干什麼。」趙子言大叫。
王有財微笑著走近他。
「乖乖地當瑪璃的爸爸,一年就好。」
趙子言跳起來,王有財從容不追的將他壓回床上。
「子言,證件我部已經辦好了,現在你已經是瑪璃的法定監護人,等她年滿十八歲之後,等我和她結婚之後,就沒有你的事了,你可以擁有一次盛大的藝術展,也許你的名號從此打響了起來,就像瑪璃的爹,林大衛一般的奇跡。」
「我不要辦畫展,更不要當你摧殘幼苗的殺手!」趙子言怨聲叫道。
王有財狐疑地看他。
「太可怕了,我做了什麼事,我趙子言一生光明磊落從來不做虧心事,現在居然為了一點名利就與魔鬼共舞!天哪,我會遭天打雷劈或跌入萬劫不復的地獄里!」趙子言痛苦的捧住臉。
王有財在他身旁坐下,心生少許的憐憫之心。
「子言,別自責,為了愛情,我願意代你上刀山下地獄。」
「不必!」趙子言抬臉吼回去。
「唉,瑪璃是個可憐的孩子,只有結婚,有個安定的家才能讓她過正常的生活,你知道她比你還孤獨嗎?」王有財悲慘地說。
趙子言暫時壓抑住自己的痛苦,他想起那個女孩……一雙大大無邪的眼楮隱藏在污垢中,年輕的女孩,應該是干淨漂亮、充滿可愛的笑容……「自小她跟著大衛流離顛沛,等大衛成功後又將福分全給了一群不知名的女人,多少個夜里瑪璃都是捧著心愛的、從垃圾堆撿來的、人家丟棄的破女圭女圭才能人睡,可憐礙…。」王有財偷瞄向趙子言,果然,後者的表情難看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