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業偉,工作還順利吧?」
「我在做一份心理學的研究報告……」
「心理學?記者也要研究心理學啊?」
貝道行才想起他現在的身分是陳業偉,他怎麼知道陳業偉是做什麼的,一時啞口無語。
「他在寫一篇心理學的專欄,兼差的。」怨秋急忙打岔。
「你老家在哪里?」周太太笑著說。
「山西。」
「嘉義……」怨秋搶著說。
「山西?嘉義?」周太太瞪圓了眼。
「不是啦,陳伯父是山西人,陳媽媽是嘉義人。」怨秋笑得僵硬。
「今年幾歲了?」
「二十八。」
「三十。」
周太太奇怪地看著這兩個人。
「哈,媽,業偉和你一樣,喜歡少說兩歲。」怨秋笑得嘴都歪了。
貝道行無奈的搖頭。
「媽,我們來吃飯吧,我做了很多菜呢!」怨秋急忙推著母親往餐廳去。
看了一堆菜,周太太又咋舌了。
「怨秋,你幾時這麼會做菜了?」
周母嘗了一口,大大豎起拇指。
「好吃,怨秋你在里頭放了什麼,味道真好,快教我幾招回去對付你老爸。」
周太太興奮地看著怨秋,怨秋瞪著眼嚇一跳,她哪知道里面加了什麼。
「我放了……放了鹽巴!」怨秋匆忙低下頭扒飯。
貝道行差點噴飯。
「伯母,放一點小蘇打進去,這樣蔬菜才會易爛且具光澤。」
周太太眼楮一亮。
「業偉,你也會做菜啊?」
陳業偉當然不會做菜,怨秋在桌下踩了貝道行一腳。
「我和怨秋學的。」
周母轉看怨秋,怨秋滿臉心虛,匆忙夾了一塊魚肉給她。
「媽,嘗嘗這個,這是我的拿手好菜,叫……」
周母興味地看著女兒,怨秋盯著那盤紅紅綠綠的魚肉傻了眼,她也不知道這叫什麼。
「叫什麼?」
「魚!」怨秋急忙閃過母親的注視。
一餐飯他們就在相互欺騙中度過,怨秋坐立難安,一張臉愁得發苦,而貝道行依然泰然自若,應付自如。
飯後,周母又興致勃勃提議要逛百貨公司。
「業偉一起去吧?」
坐在貝道行旁的怨秋在後拉了他一下,但是這次貝道行並沒有順她的意,他正想熱絡未來岳母的感情。
「好啊,我常陪怨秋一起逛街。」貝道行故作體貼說。
※※※
這周母比年輕小姐還好動,在百貨公司亂奔亂闖的,興趣高昂得不得了,相形之下,怨秋顆得落落寡歡。貝道行也熱心的招侍周母,兩人有說有笑的,好像母子一樣,怨秋倒變成了受苦的小媳婦了。
走到玩具部,周母舉起一把玩具槍擺了個姿勢,怨秋驚看著老媽。
「業偉你看我這樣像什麼?」
居然有這麼三八的老媽,貝道行笑笑搖了搖頭,周母卻瞧向怨秋,怨秋還是目瞪口呆的樣子。
「愛神,一槍斃了你們的命!」
怨秋的臉真像是被打了一槍般,面無人色,一片慘白。人說有其母必有其女,這未免太巧了吧,怨秋忽然感到有點昏眩,她必須冷靜下來……「媽,我去化妝間一下。」
怨秋笑一下,踉蹌而去,急著避開兩人。
看著怨秋遠去的背影,貝道行愣了一下,轉回頭又看見周母非常正經的一張臉。
「我們到那里坐一下,讓怨秋找找我們。」周母指著百貨公司附設的小咖啡廳。
其實,貝道行心里已有盤算,他不像怨秋那般……待他們坐定後,周母恢復笑容,眼中卻有一絲狡詐。
貝道行處變不驚、神采依舊。
「你是誰?」她劈口就問。
「貝道行。」
「好名字,我喜歡背道行的人,二十八歲,心理系畢業,當過攝影師,賣過廣告,下一步想做什麼?」
「娶怨秋。」周母大笑起來。
「我喜歡你。」
周母取出剛買的一把小槍,遞給貝道行。
「送你吧,怨秋現在需要這個小東西。」周母笑著說。
貝道行接過來,有點奇怪。
「怨秋是我的女兒我們怎麼會不知道她的近況呢?我已經和她的好朋友葉老師談過了,想來想去還是由她自己選擇的好。唉,怨秋被我們寵壞了,她不需要心理醫師,她需要的是獨立、是真正面對自己孤獨的時候,這是她爸爸的主意。」
貝道行心里好生感動,真正關心她的人就是徹底了解她的個性……現代人的心理病,就是因為不了解自己,不敢面對自己的脆弱,只想用強者的姿態取得社會立足之地,是故不能適應激烈的競爭,不敢提出反駁對方的論點,以為隨波逐流才能生存,然而生存在別人的空間中了,卻迷失在自己的世界里。
看來這份報告是交不出去了,他只能認識對方,卻無法真正解決問題,顯然周母更適合從事心理的研究工作。
「你可別說出去喔,繼續這場騙局吧。」
「我會善待怨秋的。」貝道行堅定的說。
「不要苦待,用你們的方式……,怨秋的老爸就是太善待我了,才使我上了麻將桌就下不來了。」
兩人會心的一笑。
等怨秋找到他們時只見祥和的氣氛在空中裊繞。
※※※
三人提著大包小包回家,周母已經累得直不了腰,怨秋卻愁雲慘霧,片刻不得一絲寧靜。
「唉,我寧願陪你老爸下棋,也不要在都市里听噪音和吸污染的空氣。」周母打了個呵久立起來。
「我要睡了,你們小倆口慢慢聊吧。」
一見周母進入臥房,怨秋慌忙要問貝道行,但是周母又探出頭來,嚇得怨秋魂不守舍,急忙坐定。
「我明天回去,下次帶你老公回家吧。」周母意味深長丟下這句話。
看母親不再神出鬼沒了,怨秋大松一口氣。
※※※
「我媽和你說什麼?」怨秋悄聲的說。
「要我好好照顧你一輩子。」貝道行注視她。
「得了,那個狼心狗肺的人,正在好好照顧另一個女人!」怨秋咬牙切齒說。
貝道行嘆了口氣,萬事俱備只欠東風,而這陣東風不知會不會吹起?
等她,需要時間。
他們默默看了一會兒電視,全然不知螢光幕上在播放什麼,只听見沉寂的空氣中傳來兩人激烈的心跳……她的呼吸開始不規則,是夜的關系?
她偷瞄他一眼,他面無表情,卻能听見他粗重的心跳……怨秋的臉驀然飛紅起來,難道今夜真的要和貝道行共處一室?思及此,心跳更如萬馬奔騰般狂跳不已。
他在想什麼?怨秋幾乎按壓不下心髒的急速收縮了,她忽然跳起來,這才引起貝道行的注意。
「我要去睡了。」怨秋的臉如被火燒了般燙灼。
這句話不知是說給自己听,還是他听……「我還有點事要做。」貝道行無動于衷。
她在干什麼?熊度好像他的妻子,要求他同床共枕,她羞得連耳根子都火辣辣燒起……她急忙沖進臥室中,避開這場惱人的尷尬。
怨秋忙亂地把貝道行的被褥鋪在地上,她無法想像他和她同室而睡的樣子。
她躺在床上氣喘不已,而且全身燥熱難安,她跳起來,慌亂月兌下衣服想除去熱度,但是想到他隨時會進來,又急忙穿上去;她想換下睡衣,又怕引起他的思欲,匆匆忙忙、慌慌亂亂在原地踏步,卻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干什麼?
她又倒回床上豎起耳朵傾听外面的動靜,強迫自己安靜下來,但是門外一點聲音都沒有……她看見床頭的小燈還大亮著,她急忙伸手關掉它,以為會陷入一片黑暗中,黑暗可以遮住她的緊張和難安,但足她還是看到自己,還有一點光亮隱約照著她滿面的益紅,這點光亮也足以讓她看見他的強壯,如果她整夜難以入眠的話……她慌忙巡視光的來源,原來是窗簾未拉上,月光正皎潔無瑕地高掛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