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頭,滿眼驚恐。
他鼓勵她說下去。
「我失去了吸引力。」
「何以見得?」
「我被男友拋棄了。」
他喘了一口氣,原來是失戀,和他的情形一樣,不過她應該去找生命線,而不是他。
「小姐,我想你大概是弄錯了,我是研究心理,不是社會救助單位的義工!」
「不,還有一項……」她急忙說。
他停住不耐煩,緊盯著她看。
她又吞了口氣,要說出這句話實在很難,就連形容詞都很難找到適切的替代詞,但是她一定要證實,否則她不能再以正常的角度面對她的學生、教她的書,以及接受再一次的戀情。
「我性冷感。」她用力說出來。
她淒慘地看他,以為他會瘋狂的大笑三聲,但是他的表情沒有震驚,反而充滿興味回看她,她的臉隨即漲成鮮紅色。
「何以見得?」他冷淡開口。
「難不成你還要當場實驗嗎?」她忍不住大叫。
顯然她已說出心底深藏許久的秘密,所以情緒十分不穩定。
「現在你要一顆鎖定劑比心理醫師來得迫切。」他故作輕松的姿態。
但是她卻沒有笑,一點都笑不出來,她花了這麼多時間,鼓起這麼大的勇氣,考慮掙扎這麼久,最後拋下顏面拋下羞恥,大老遠跑到這里來,就是要听他的嘲弄嗎?
他根本不認為她可能有心理的病變,只認為她是個剛失戀、受了點打擊、又容易歇斯底里的女人。
居然,她又白白惹來一場笑劇!
「你覺得可笑?」她絕望地問。
「你覺得我能幫助你嗎?」他反問。
「不能!」
說完,她站起來,全身僨張而緊繃著,她快要失去控制的能力了。他收起微笑,嚴肅冷然地面對她。
「的確,現在沒不能,因為你不能接受我,等你冷靜下來,認為我是值得信任的人,我們可以一起合作,找出你問題的癥結。」
她原想打退堂鼓決然離去,但是他的目光卻定住她的腳,讓她無法移動。
她發顫地想,如果回去,這個問題依舊存在,依舊會困擾她整天整夜,直到她瘋狂為止。
「我……」她猶疑不定掙扎著。
「研究員和研究對象合作是坦然相對、絕無間隙的,首先你要承認自己出了問題,並且坦白告訴我你的問題,這樣我才能幫助你,我們才能密切配合,謀得最佳解決之道。」
她垂下眼瞼,眼中充滿無助。
「還有,這次的研究需要很長的時間。」
「會找出原因嗎?」她燃起希望。
「我們一起努力。」
她露出一絲苦笑,反正她也無路可走了。
「你要搬家?」她偷偷瞄了四周一眼。
他心底暗笑,這已經代表她接受了他的研究,而想找句話來下台,可見她的個性相當害羞而脆弱。
「這是我的地址,等你冷靜下來,可以再來找我。」
其實這是危險的事,等她好不容易可以冷靜下來,她就能控制自己不再需要他了,那麼等于他把活生生的病例推往門口,雖然還不能確定她是否有玻杏林間常傳來笑談,許多人的慢性補養活了醫生一家人。對醫師利益而言,多留一個病人就多一份收入,管他有病無病,但是以他的觀點看,這類型的醫生也犯了現代人的心理玻他取出筆,在紙上草草寫下他的新地址,怨秋心底忽然泛起一陣暖流,因為這個人看起來值得信任。
人海茫茫,現實冷酷,幾個人能將心底話與人吐訴,怕的是愛自己的人擔憂,有利益沖突的人造謠,存嫉妒之心的人誹謗等等,到最後只能尋求陌生人的慰藉,這是現代人無法掙月兌的焦慮和恐懼。
她接過紙條,正想道謝之時,忽然字條上的字清晰印在腦海里,一陣惡心欲吐的感覺席卷而來,她張大眼楮,簡直不敢相信他的新住址……血液在這一刻似乎凝結成冰,她的臉立刻變成慘綠色,胃壁酸水翻攪奔騰,她慌忙捂著口,陣陣激烈狂奔的心跳使她喘不過氣來。
「你怎麼了?!」
貝道行驚訝看著她的轉變……
怨秋搖搖欲墜緊抓著紙條,神情十分怪異。
最後,怨秋用力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歇斯底里大叫起來。
「這是我家!」
這一聲,把兩人嚇住了。
第四章
怨秋不可能忘了新家的住址,和貝道行紙條上的地址一模一樣。
兩人驚駭地對視,一時無語。
「你會不會記錯了?」
貝道行受不了,先開了口。
「不可能,我兩天前才搬進去的。」怨秋斷然地說。
她的皮包中正有她的備忘錄,因為近來她昏昏沉沉腦袋不清,所以今天出門時,特地按著門牌號碼將地址抄下來。
于是怨秋急忙取出地址來對,兩人的地址果然一樣。
「怎樣會這樣?」他們異口同聲叫出來。
「這是我買的房子!」她大叫。
「先別急!」他比她冷靜多了。
貝道行從凌亂的抽屜找出他所簽下的契約,不錯,白紙黑字,上面寫得清清楚楚,連一個錯字都沒有,他是房屋的所有人。
怨秋跌坐下來,腦中萬種思緒不斷運轉。
那一天在餐廳里,她到底簽了什麼?當時她太氣憤了,急于擺月兌他面目可憎的模樣,所以她完全沒有看清楚契約的內容,只希望花一筆錢打發他走,沒想到竟鑄下這場大禍,難道她又被陳業偉騙了嗎?
她的手心發汗,全身寒如冰,他居然再騙倒她了,一份假契約?
她心亂如麻,呼吸加快運作,令她幾乎喘不過氣來,她該怎麼辦,平白無故再失掉另一半的屋權嗎?不,她買下了全部,那棟房子應該是她的。
「看來你受騙了。」
他實在不忍再傷害她,不過這關系著他的權利,孰可忍孰不可忍。
「房子是我的,我也有契約!」
她帶著一絲希望反抗。
※※※
他們火速來到屋處,客廳上堆著她未整理妥當的雜物,他心底暗自著急起來,當初他經朋友游說,而這個朋友又是朋友的朋友,他與他交往不深,又是趁便宜的心態下火速買下,不知道這中間哪里出錯了。
她慌忙從雜物堆里取出契約書,一比之下,兩人手上紙張的字里行間都一模一樣。
「看來我們要找律師裁斷了。」
接下來,兩人游走奔波,才了解這是被巧妙安排的騙局。
陳業偉,怨秋的前任男友,兩人合買了一棟房子,其實是怨秋出資的。然後陳業偉要出售房子,取得了怨秋的同意書,于是將一半的權利出售給貝道行,等于是貝道行取代了他的權利,簡言之,這棟房子變成他們共有的。
當然陳業偉給貝道行的契約是房屋的權利轉移書,但是只有他那一半的屋權,而對周怨秋就是小人的欺騙。
當他們拚命找陳業偉時,他人已經跑得不見蹤影了。
最後,他們累倒在兩人共有的房屋內,各懷鬼胎。
「生平第一次買房子,就被人家騙了,如果只買了一半,行情未免太貴了。」貝道行嘆氣。
「而我……白白給了那個混蛋一筆錢!」怨秋咬牙切齒。
兩人沉默一會兒,突然怨秋跳起來大叫。
「你不能搬進來!」
「我買了一半的房子!」他吼了回去。
怨秋氣得淚都要掉下來,沒想到她的失戀竟惹來這麼多的問題,才解決了一個男人的事,又要面對另一個男人。
而這個男人在半天以前,還正襟危坐、言明會幫助她心理平衡……前仇還未了,後怨就跟上來,她如何再有力氣承受,她必須立刻解決面前的男人!
「好,你那半的屋權我買,我買行了吧。」她艱忍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