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妳又替大哥送補品來呀?」步青雲立即含笑招呼。
冷星寒則是不動聲色地將兩封書信收入袖袋中,他暫時還不想讓她知道水重生即將到來的消息,因此扣下了她的信件。
「嗯,你大哥太忙,經常看帳忙到深夜,總要補補身子照顧好元氣的。」水映月沒有察覺異狀,體貼入微地說道。
「大嫂這麼溫柔體貼,大哥真是好福氣,教小弟好生羨慕。」步青雲語帶深意,暗喻冷星寒人在福中不知福。
「青雲,」听他這麼說,水映月不好意思地紅了臉。「不然,大嫂以後也替你準備一份補品。你幫忙星寒打點冷家堡事業,也是挺辛苦的,一樣不能累壞身子。」
「他想吃補品,就自己娶個老婆回來,我娘子可不伺候別的男人。」冷星寒心頭又冒出一股酸意,口氣不佳地沉下了臉。
「星?」水映月對他的不悅莫名所以。「怎麼了,你有什麼煩心事麼?」
「沒。」冷星寒猶是繃著臉悶聲回答。
步青雲看得直搖頭,明明就是打翻了醋壇子,偏偏還要死鴨子嘴硬!
☆☆☆
距離冷家堡約一里外有處黑森林,是到冷家堡必經之地。
今早有探子來報,水重生的馬車在入夜前就會抵達黑森林,冷星寒跟步青雲在這兒已經等上好一會兒了。
想到二十年前的大仇將報,可以告慰父母在天之靈,冷星寒心情難掩興奮。然而,同時在他胸口纏繞著的一縷不安情緒,卻又令他苦惱不已。
大仇是報了,但他必須付出的代價又會是什麼?
水映月柔美的臉龐浮上腦海,攪亂了冷星寒整個思緒!他不由煩躁地攏緊眉頭。
「大哥,你當真不肯饒恕水重生麼?」步青雲做最後的努力。
冷星寒用力一甩頭,揮去佔據在腦海中的倩影。
「血債血還。」他語氣森寒地回答。
「一旦水重生償了命,你跟大嫂之間也就完了。」步青雲提醒他。
「無所謂,她不過是我復仇計畫中的一顆棋子罷了。」冷星寒咬牙應道。
真是這樣嗎?步青雲無聲問在心里,只有搖頭嘆氣的份了。
有人就是不見棺材不流淚!步青雲知道多說無益,只好沉靜地陪在老大身側,一起瞪著黑森林的入口通道。
約莫又過一盅茶時間,入口通道有了動靜,一輛馬車出現在兩人眼前。
冷星寒全身肌肉繃起,眼中寒芒乍露。親手弒敵、快意恩仇,他等這一刻整整二十年了。
轆轆的車輪聲漸行漸近,見到兩名俊偉的男人擋道,車夫停下馬車。
「你們是?」車夫詫問。
「里頭坐的可是水重生員外?」冷星寒哂然一笑,冷聲道。
車里的水重生听見有人喊自己姓名,掀開車簾探出頭來。
「水員外,好久不見。」站在冷星寒身後的步青雲跨步出來招呼道。
「你……不是步二當家麼?」稍事回想,水重生也憶起當日代冷星寒到水府娶親的步青雲,不由露出愉快的笑容。
他是來迎他入堡的吧?那站在他身邊,一臉冷傲的男人又是誰呢?看他的氣度不凡,該不會是……
「是呀,水員外好記性。容在下引見一下,這位就是冷家堡的主兒,也是員外的……」
「我是冷星寒。」冷星寒打斷步青雲接下來即將出口的「女婿」二字。
「啊,原來是賢婿。」果然不出所料,這名傲氣男子就是自己的女婿,水重生歡喜地步下馬車,仔細打量起眼前卓爾不群的男子。
確是好人品哪,雖然態度冰冷不可親近了些,不過傳言中的冷家堡大當家就是這副脾性,因此水重生倒也見怪不怪。女兒信中極力贊揚夫婿對她的千般好,這就夠了。
「賢婿?」冷星寒唇角泛起一絲譏諷的冷笑。「那我又該如何稱呼你呢?」
「這……」水重生愕住,這時才察覺女婿似乎不太友善。
「是該稱你水員外呢?還是……卓員外?」冷星寒目光如劍,銳利地瞪視著水重生。
水重生心中一凜,「賢婿是什麼意思?」他吃驚地問。
「卓平,再裝就不是好漢了。」冷星寒干脆把話撂明。
「你……你說什麼?」水重生心頭大駭,蹬蹬後退了數步。
隱姓埋名二十年,這個名字他自己都快忘了,為何女婿會知道他的底細?一股不祥的預兆頓時籠罩住水重生心頭。
「二十年前血洗山西平遙冷家大院的事,你該沒忘吧?」
「你……你是?」水重生驚得張口結舌。
「冷氏唯一幸存的遺孤。」
嚇!水重生臉色倏地翻白,冷汗自兩頰泌泌冒出。
二十年前他誤交損友步入歧途,跟著四名匪徒燒殺擄掠,干了不少傷天害理的壞事。而令他印象最深刻的一次,就是在山西平遙冷家大院作案的那回。
當時他們五人仿佛來自地獄的惡魔,見人就砍簡直是殺紅了眼,還輪暴了美麗的女主人,逼得她撞柱自盡。最後,他們更侵入冷家庫房,將里面收藏的金銀財寶搜括一空後才揚長而去。
事後,為了躲避官府的追查,五人平均分贓後,立即分道揚鑣,各自找地方藏匿去了。後來卓平遇見了映月的娘,她的美麗善良感化了良知未泯的他,令他頓悟前非,于是帶著妻子改名換姓遷到蘇州落腳,重新開創了一個不一樣的人生。
水重生深悔以往的種種惡行,因此二十年來一直行善濟貧,希冀能稍贖昔日的罪孽,沒想到終究還是難逃報應!
「當年……你是怎麼逃過那一場大劫的?」他不由閉目長嘆。
為了永絕後患,當時他們狠下心斬草除根,原以為冷家大院無人幸免,都成了刀下冤魂,沒想到還是有漏網之魚,這一切都是天意吧!
「當你們殺進我父母的寢室前,他們早一步將我推到床鋪底下躲著,因此我也眼睜睜看著你們殘殺我的父親,並且凌辱逼死了我母親。幸好蒼天有眼,你們走後,有一位準備遁世的武林高人適巧路過冷家大院,聞到了血腥味入內察看,才救出藏身床底下,已經嚇得說不出話的我。」冷星寒恨聲道。
當年也幸好他嚇得出不了聲,才躲過了那場浩劫。後來那位高人收他為徒,帶著他隱居山谷。
冷星寒猶記得自己足足自閉了一整年,才能再度開口說話。而親眼目睹雙親遇害的慘狀,更像烙鐵般在他心頭烙下難以磨滅的傷痕。
「你又是怎麼查到我們這伙作案的人?其他的人呢?」
「十年拜師學藝,十七歲我就出道江湖,回到已經殘破的冷家大院,找出幼年時父親曾交代過我,藏在橫梁內的藏寶圖。于是我利用挖出的寶藏開創了冷家堡的事業,有了雄厚的財勢,天底下還有什麼查不出來的事呢?更何況當年我躲在床下,你們談話之間互叫彼此姓名,事後追查起來就更加容易了。當年犯案的五名凶手,有四人早已被我親手誅殺,倒是你狡詐改了姓名,讓你多逍遙了好些年。」冷星寒道出了當年劫後余生的一番際遇。
「你是娶了映月後,才查出我真實身份的麼?」水重生猶抱著一絲希望問。
「錯!」冷星寒冷酷地笑著。「我是先查出你底細才去提親的。」
水重生全身冷汗直流,至此,他已能猜出冷星寒的用意。
「冷堡主,當年是我不對,水某早有悔悟之心。殺人償命,我這條命你盡避拿去,但小女無辜,求你大人大量,切莫遷怒于她。」他沮喪地求情。
他願意為自己當年的獸行付出代價,但最放心不下的卻是愛女今後的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