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重要,韓雨,我知道你並不向往白馬王子。」吳梅解釋著,「可是他對你是真的很在乎,當他到處找你的時候,我都感動了,差點沒把你電話給他。」
「幸好你沒給。」我很重隱私權的,要是吳梅「出賣」我,就算表面上無所謂,也一定會氣得要死。
「所以我打電話跟你說啊,沒想到還沒來得及說你們就踫上了。」說到這里我可就理虧了,中午掛斷電話的人可是我。
「我就不信只見過我一次面的人就對我‘真的很在乎’,還到處找我。我看他只是閑著沒事玩玩。」一見鐘情的先決條件是beautifulface,這張面皮還夠不上格。
「你很特別的,否則我也不會被你吸引。」吳梅說,「王子對灰姑娘就是一見鐘情,也許並不是因為她長得有多美,只是因為她特別。」特別?一堆鳳凰中間的一只烏鴉,所以特別嗎?
吳梅,你知道嗎?灰姑娘是有錢人家,出身良好,氣質絕佳。她只是蒙塵的珍珠,並不是暴富的平民。
氣質是培養出來的,可惜我已經過了培養期,只好多喝點汽水了。
氣質是培養出來的,而我很懷疑羅逸是不是要培養我的氣質。
斑級餐廳啊,Caf 啊,他出入的都是那種優雅高「貴」的地方。在那種地方,我即使想不「優雅」也不行,只好微笑裝氣質,然後冷言冷語諷刺他——這是心理失衡的表現,危險!
他老兄倒是不在乎,我常常懷疑他是不是有被虐傾向,我越是說他他笑得越愉悅,在他面前,我幾乎把自己尖刻毒辣的本性都顯露出來了,他卻毫不在意。他每次都嘮嘮叨叨的說上一堆事情,他家啊,父母啊,哥哥啊;他上學經歷啦,交友情況啦。他說得很有趣,雖然我總是裝作听而不聞,其實也都記住了,並且憋笑憋得很辛苦。例如他有一個哥哥,本來該繼承家業的,卻偏偏喜歡自己打天下。據說他去干網絡了,在一片慘淡中竟然還活的很好,真是怪事;還有羅逸的碩士竟然是在美國讀的,而且一年多就讀完了,難怪比我大兩歲就是經理——我入學比較晚,他在我這個年紀時已經畢業了。
難怪他會選那麼老的歌,原來是在USA呆過的。不知道花dollar時,他是不是也這樣大方,用一杯coffee花掉我一周的生活費。
不過這陣子幾乎沒怎麼花錢,除了早飯以外,主要的兩餐都有人請客。既然他喜歡浪費錢,我也就不和他客氣了。
得到的結論只有一個,如果灰姑娘是要來這種地方提升氣質的話,最終提升的絕對還有她的體重。
四•Richandpoor都要過的節日(盡避方式可能不同)︰春節
漸漸的,和羅逸竟然熟絡起來,以前的我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和這樣一位「白馬」談笑風生,尤其,這位王子還是我的上司。
其實他是一個很開朗的人,也很強勢,雖然表面上看來溫和無比,但他下決定的事情沒有任何人能夠改變。這樣算不算沙豬哦?很值得懷疑呢!應該不算吧,因為他強勢的對象是不分男女的。而且我常常反抗他的強勢,在確定不會惹惱他的情況下。但他總是很「寵溺」的笑笑,只有在我不善待自己的時候才對我凶。
其實,和他有很多話可以聊,在忙碌工作之余。他留過學,我主修英語,有著相同的知識背景。學英語的人多少都養成了一點西方人的直率和單純,例如當別人很客氣的夸獎我時,我習慣說「謝謝」勝過「哪里哪里」的傳統謙虛方式。而他,是不會不懂並且覺得我狂妄的。
其實,這樣的日子也不錯耶。工作都加倍得輕松,因為是在他身邊。
就這樣,輕松輕松,天冷,春節臨近。
今年冬天早就決定不回去的,因為要找工作。盡避現在已經算是找到了,約也簽了,但還是維持原來的計劃。只是,隨著公司內外的喜氣和熱鬧,心情有些低落了。
新來瘦,非關病酒,不是悲秋。我坐在辦公室里發呆,念著李清照的詞。
「最近怎麼好像有心事的樣子,想家了?」這家伙似乎有神通,總是能看出我心中所想,即使我表現得再若無其事。
「才沒有。」慣于漂泊的人沒有家的概念,我早已經習慣了和父母分離,也習慣了對喜歡探問別人痛苦的熱心人表現出我的沒心沒肺。
痛苦是要留給自己的,因為別人不會感覺得到,只會拿來反襯自己的幸福而已。
「真的沒有?」羅逸追問。
吧你什麼事啊?我瞪著他,一點不淑女的。
他笑了,過來揉我的一頭短發︰「想念就直說想念,這樣愁眉苦臉的,一點都不可愛。」
一句話幾乎說出了我的眼淚,為了壓下淚意,我加倍的瞪大雙眼,抿住唇。
「我本來就不可愛,你管得著嗎?」倔強、脾氣壞、不習慣表達情感和想法,我本來就是不可愛的人,哪里還用得著他提醒?
心里堵堵的,異常的難受。我早知道我的不可愛,是啊,我只是一個站在角落里面,笑著和每個人接近又和每個人都保持距離不可愛的人。我不會撒嬌不會纏人,我不會要求不會坦誠,我是一個十足的不可愛的人。就像現在,我不想承認我的想念,因為小時听多了別人對我父母「狠心」出外打工把孩子放在親戚家的議論,看多了他們似乎關心的面孔。他們自以為是的關心啊,其實常常是種傷害,而不受傷的法子,就是不在乎。
「我本來就不可愛,不像你的那些個女朋友,個個懂得小鳥依人,懂得在你面前裝柔弱,懂得隨時把愛說出口,看到花會贊嘆看到蝴蝶會欣賞看到蟑螂會尖叫。我什麼都不會,我只會強硬的不可愛。」把臉轉到一邊,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情緒失控,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的難受……我,應該已經習慣了啊……
半天沒听到他反應,我心里更加嘔了,眼淚怎麼也止不住想自由落體,忽然覺得肩頭一緊,被一雙手擁入懷中。
「小雨,你啊,就不能偶爾放下你的防備,誠實一點嗎?」他的聲音在我頭上方響起,低低又柔柔,很具有哄騙的意味。
我不說話,在他懷里把眼淚抹在他毛衣上。
是啊,過年了,我想家。想念我小小的屋子,大大的書架和花掉我所有零花錢的書。想念我嘮叨的爸媽,想念他們鬢邊的白發,想念老媽的廉價化妝品,想念老爸的白色長壽眉。
想家啊,遺憾啊,遺憾作為學生的最後一年的春節,沒有辦法和爸媽一起度過。
案母在,不遠游。我卻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再回去,回到真正屬于我的家。
大四,便是有了出嫁女兒一樣的心態,畢業以後,便是獨立的個體,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的生活了啊……他們辛辛苦苦養大的女兒,終于不會在他們的翼下了。
「我好像總是惹你哭呢。」他低嘆,「不過,你的確該從哭開始學會表達感情。」
本來應該很強悍的反駁的,應該向他抗議的,我是怎樣,不勞他掛心。但他這句話,卻讓我哭得更凶。忽然覺得,能哭出來,而且在哭泣的時候有胸膛可倚靠有衣服可擦眼淚,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雖然,這種幸福,我不曾擁有過。
也許,眼淚不是脆弱的表示,而坦白心中的軟弱,也不會就此被別人抓住了弱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