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馬上叫人集合!」一把推開他,又指向別的人︰「去!快叫人集合,叫遠航回去,我們出發去公園!」
所有的人都被他弄得一頭霧水,但他不是在開玩笑,他的眼楮發紅,他的聲音在發顫,他的額頭有冷汗直流。
「頭兒,有什麼緊急任務嗎?」
「馬上封鎖公園,所有的女人只準進不許出!」
天,這是什麼荒唐命令!但沒有人再敢問,只因為邵誠已經幾乎要把他們拖上警車,這種情形下最好少開口。
鮑園,一片喧鬧。幾輛警車呼嘯而來,並沒有打擾游客們的興致。
人很多,邵誠一腳踏下車門,一聲大吼︰「分頭搜!」
「頭!」所有的人面有難色!「搜什麼?」
「一個女人!」
「女人?!這里滿地都是!」
「一個叫林雲波的女人!」邵誠猛地推開被他回身揪至面前的人,一馬當先,沖進人群……
人流在不停的左右流動,這麼大的地方,這麼多的人,要找個可能已經不在人世的人會是個什麼樣的情景?邵誠連想都沒有去想,他只知道,找!找到她,然後緊緊抱在懷中……
歐遠航到達時,只看見幾輛空車,他不知道是不是又有什麼危險事件發生。這個邵誠也真是的,為什麼不馬上疏散人群,得趕快找到他。
歐遠航在找邵誠,命運往往喜歡開凡人的玩笑,邵誠一心要找的卻在歐遠航不經意間拾得。天下沒有再比這樣的相見,讓人心魂動搖,漫不經心一回首帶來的沖擊,幾乎讓歐遠航停止心跳,雙腳卻像釘子一樣立在那里。
她就在那里,坐在中心公園的噴泉下。一身雪白的初秋時裝,映襯著張蒼白中透著點紅潤的笑臉,左右搖晃著,笑看兩旁川流不息的人群。懷中抱著一卷爆米花,甩著兩條腿,還不時的撿起一顆拋向空中,仰頭去接,就像許多年前一樣,一會兒又會把大把的米花分給過路的小孩……一張笑臉中似乎已經抹掉了幾個世紀的風霜。她背後是高大的噴泉,不時的把一串串閃光的水珠灑落在她的秀發間,閃著陽光七彩的絢爛,她好像從來就沒有離開過他們,就像是來赴約一樣,等候在那里,笑著、看著,無憂無慮。
「是她嗎?」身邊有人在怯怯地問,生怕驚走那只快樂的小鳥,打碎眼前的美景。
邵誠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身邊,只是他也不敢確定。
「我看我們過去瞧瞧吧!」歐遠航在笑,卻早已有淚水爬上雙頰,是她!怎麼會不是她!那一舉一動,一顰一笑,一頭烏黑的長發,一張清風般的笑臉!林雲波!真的是她回到這個世界了嗎?真的回到他們身邊了嗎?
歐遠航和邵誠慢慢地走過去,真希望這段路長些,好讓他們仔細看看她變了沒有,但又希望這段路短些,讓他們馬上就確定,她是真的回到他們身邊了。路不論短長,他們最終還是站在了她的面前。
林雲波把一顆米花拋向半空,仰頭去接。一只手橫過來,在半空搶先接下。歐遠航把這顆米花放進了嘴中,嚼出的卻滿是淚水的咸澀。
「喂!你怎麼老搶我的東西!」林雲波迎面一聲大喝,卻又在目光接觸到歐遠航面上時,突然停下來,細細地看著、打量著她,她眼中冷漠地寫著兩個字——陌生!
「雲波……」歐遠航蹲子,仰頭看向她,她似乎胖了些。
「你怎麼認識我?」她在笑,很可愛,可她的聲音卻那麼的陌生、遙遠。
歐遠航瞪大了眼楮看向站在她身後的邵誠,後者也同樣一臉驚慌失措。只不過半年多,怎麼可能抹掉幾十年的記憶,怎麼能忘卻那份自小而大的親情,這是夢嗎?還是她根本就在開他們的玩笑!「別開玩笑了,雲波!」歐遠航加重了語氣。
「真是好笑,有人叫我在這兒等,難道是你們!」林雲波梳著自己的長發,漫不經心地說著。
她真的忘記了什麼,是一切?還是僅僅他們兩個?他們為她日夜牽掛,為她幾乎掀地三尺,而她卻這樣糊里糊涂的忘了。
「告訴我,我是誰!」邵誠板過她的身體,盯著她,一字一句的說出口,心里象有把火在焚燒,而她卻毫不在乎地輕笑著,拍開他的手;「廢話!真是笑死人了,這應該問你自己嗎,是不是啊,遠航!」
她笑著猛回過頭,歐遠航又是一陣心跳,她在叫他,他知道她根本不可能忘記他,像剛才那個兒時的習慣動作,她也是一口叫出聲的,以前自己搶吃她的食物,她總會這樣,可她在看向他的時候為什麼又好像是看見了幾個世紀前的陌生人,陷入了久遠的記憶,擰著兩條眉毛,雙眸中一片迷茫,究竟發生了什麼?
「說真的,我好像在哪兒見過你!可我……」她猛地用雙手揪住自己的頭發︰「我總想不起來,想不起來!」
「別這樣!」歐遠航擒住她的雙手,安撫著,看來問題挺復雜,她真的忘了以前的生活,怎麼辦呢?
歐遠航、邵誠只得四目相對,沉默不語。
「好了!」林雲波猛地甩開歐遠航的雙手,伸出自己的雙手在兩人面前亂舞起來︰「別看了,如果你們是來接我的,我們可以走了,我真的很累!我坐了船、汽車、飛機,才到這個該死的地方,才看見你們這兩個白痴,我要一張床!」林雲波孩子似地撒嬌著大喊,引來路人頻頻回望,歐遠航和邵誠的臉紅了一大片。
「你真的想不起來了?」
邵誠的問話立即得到林雲波一個熟悉的大白眼。
「今天想不起來,明天可以,後天也可以,我總會想起來的。」林雲波一陣咕噥︰「喂!」一拍歐遠航︰「那是不是你的車?」
「是。」歐遠航茫然點點頭。
「真太好了!」林雲波歡呼一聲,在兩個早被眼前事實驚呆了的男人的目送下,奔向那輛車,雖然車後座不是一張挺寬的床。
「是她嗎?」邵誠尤如夢囈般發出疑問,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是!」歐遠航說得斬釘截鐵︰「是她。」他忽地回頭一笑,真的很久沒有看見過他這麼開朗的笑容,是她!是她回來了!健康、活潑,依舊帶著往日的調皮、不馴,真真實實地在他們面前展露每一個笑容,還有什麼比這更重要的嗎?就算她對他們開始陌生了,但她還活著,還是個鮮活、跳躍的生命!
午後初秋的陽光依舊溫暖,有落葉飄落,有冷風輕吹,可是這和春天又有什麼區別,前面奔跑的正是那個瘋狂、不馴、熱情如火的林雲波,只是他呢?那個風雨中敘述往事,看滿天星落入海面的他呢?天涯之大,地域之廣,他在何方。
林雲波睡了很久,從她一進門便倒頭大睡,天色已晚了,邵誠早已在木椅中去了烏有鄉,這麼大的人了,居然還在夢中露出微笑。
歐遠航輕笑著搖了搖頭,端一杯苦咖啡小口地喝著,潛意識不敢入睡,他不像邵誠那樣已被倦意征服,腦袋中還有大量的細胞興奮地在跳躍,他還需要更長的時間,來進一步印證這個幸福而唐突的事實。
她又恢復了以往的模樣,只是她的記憶好像殘缺了,這大半年她在哪兒?是誰將她從死神懷中奪了回來,是風嗎?她會放他走嗎?許多事都只有慢慢的等著時間做解答了。
「啊——」床上的林雲波伸出雙手,探出腦袋︰「真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