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是那麼無情?晶晶!」
「別再說了,我不想跟你談下去。你走吧。」
說罷,宋晶晶頭也不回的走出了蘇浩文的視線。
其實,宋晶晶怎會無動于衷呢?只是她明白,這只是宋志文的伎倆罷了,騙不過她的。她不會罷休的,並且要把他欠母親的一並索回。
蘇浩文走後,晶晶把自己關在房間里,也不理會阿銖來喊她吃飯,任憑房間內的搖賓樂快震破耳膜,她的思緒還是由不得她的回到從前,特別是蘇浩文和黎志帆在和她臨別之際的那一幕情景。
蘇浩文那時是個愛開玩笑、漫不經心的家伙,甚至問晶晶︰「晶晶,你會不會嫁給外國佬?如果真是這樣,回來我們可不理你嘍!」
稚氣的志帆接口︰「你少亂說,人家晶晶要嫁給我。」
晶晶害羞的提著行李說︰「誰說的?」
志帆親密地接過晶晶的行李︰「晶晶昨天告訴我的。」
「哎呀!你們真壞,早知道這樣就不讓你們送我。」
晶晶要嫁給我?!
哼!多麼可笑啊!往日情景雖歷歷在目,黎志帆說那句話的神情也仿佛在眼前那麼清晰,可是如今卻是諷刺的笑話。在美國听到他要結婚的消息,也是那麼接近的事,而新娘當然不是宋晶晶,是黎志帆的大學同學,天曉得她叫什麼名字!
晶晶恨恨的,滿溢于胸的新愁舊恨,讓她咬牙,恨不得將過往片段撕碎、消滅,甚或最好自己沒有過往。
也許晶晶很小的時候,對于黎志帆也只是兄長之情,他總是懂晶晶,細心的呵護晶晶,和晶晶有著知心的默契,即使晶晶不說破,他也能了解的成熟對待。在晶晶無助的國中生活之中,少不了黎志帆的分享及安慰,那一段日子正是父母吵得最凶的時候。晶晶孤傲卻男性化,受不了女同學的別扭,相對的,蘇浩文的開朗、黎志帆的溫情,曾是晶晶最依靠的情感。
宋晶晶甩甩頭,關了音響,旋即听到陳鈴銖上樓的聲音,她想起那張名片。
陳鈴銖看見宋晶晶有點訝異,因為宋晶晶在笑,不仔細看,一般人看不出來,宋晶晶拿了張名片遞給她。
「阿銖,明早你找這個人,把估價單給他。」
「小姐,香水好像沒有摔壞,都還完好如新呀?」
陳鈴銖有點恐懼,不了解宋晶晶的用意,接過了名片。
「那是你的精神損失,懂不懂?」
「小姐……」
「好啦!我累了,明天一早還要工作呢。這件事該不會又搞砸了吧?」
「呃……我會盡力。」其實陳鈴銖根本沒把握。
宋晶晶好像要走回房間,卻又扭頭對陳鈴銖說︰
「你不要叫我小姐了,跟大家一樣叫我晶晶就好。」
看著掩上了門的房間,陳鈴銖吐吐舌頭,頭一次看見宋晶晶心情那麼好,單純的她覺得這是一個好的開始,或許她們有可能成為好朋友吧。入睡前,她如此想。
☆☆☆
近十二點,陳鈴銖坐在速食店里,依約何翔奕是指定這家呀,怎麼還不見人影?陳鈴銖是老實人,可是今早在電話中她竟毫不費力的演了那個可憐兮兮的角色。
「何先生,我真的沒有辦法了,宋小姐很生氣,要我賠她錢,我拿自己的薪水及積蓄,也湊不了那個數字。」
「放心,我說過,這事情好解決,別擔心。」
叫她不擔心?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呀!陳鈴銖真懷疑,不知他老兄看了估價單會不會惱火,這簡直是吭人!想到這兒,正好看見何翔奕端著食物走來,望著那一堆又是漢堡、薯條又是可樂的食物,陳鈴銖不知道他看完估價單是否還吃得下呢?
「何先生,你要現在看估價單嗎?還是……」
算他有先見之明,還是有預感大事不妙——
「先吃午飯吧,不急。」
何翔奕大口的吃起漢堡來,還不忘拿一個給陳鈴銖,陳鈴銖沒啥胃口,連先前點的食物都還沒動到呢。她只是一口又一口的啜著紅茶,一面在猶豫,一面卻又盯著何翔奕吃東西的模樣。
何翔奕吃得速度很快,挺有橫掃千軍之勢,不多久,桌上堆的食物已全吃完了,甚至陳鈴銖那份已冷掉的漢堡,也被解決了。
「那位‘恰北北’的女人是誰?她怎能對你頤指氣使?」
他突然以這樣的話做開場白,陳鈴銖毫無防備。
「宋晶晶是我的老板。」
「喔——她叫宋晶晶呀。」何翔奕喝了口可樂,又繼續︰「好像在哪兒听過。」
「她是宋氏企業宋志文的女兒,剛回來A省。」
經陳鈴銖一提醒,何翔奕有些印象了,前陣子報紙上還有這則報導——好像是稱許宋志文經營策略已趨國際化,甚至連女兒都是屬國際化,不但精通好幾國語言,甚至是企管和不知什麼科系的雙碩士。這次回國,順理成章的接替了退休的總經理位子,年紀輕輕的,魄力卻和男人不相上下,像這樣的女強人,上天竟寬容的又賜予她一副天使面孔……何翔奕不自禁的「哼」了一聲,足以表示他心中對那個「惡霸」的女人的不屑之意。但是如果此時他知道即將發生的事,應該會早些吐血而已。
陳鈴銖抓好這個時機,拿出了發票和估價單。
「這是香水破裂的幾瓶,我已經勾出來了,這是你應付的總價錢。」
何翔奕的臉青一陣白一陣的,那真的不是一筆小數目!他的眼楮瞪得大大的,名牌香水……名牌香水,心里不禁犯嘀咕︰「天哪!這女人有病嗎?一次買那麼多香水?擦幾輩子才擦得完?」
看著陳鈴銖在等他的反應,何翔奕竟然聳聳肩,拿出一本支票簿,馬上開了張支票給陳鈴銖,一點都不嗦。虧他還有閑情關心陳鈴銖——
「你是不是常被宋晶晶欺負?」
陳鈴銖是護主心切,宋家待她一向不薄,更何況是宋太太千叮萬囑的要她忍耐,否則做不到一個星期時,她就有溜之大吉的想法。
「宋小姐是遭遇變故才這樣的,我听說從前她是個很好相處的人。」陳鈴銖把蘇浩文告訴她的,源源本本的說了。
「我看她是仗勢欺人,你如果待不下去了,隨時都可以來找我,你不能讓她那麼糟蹋你,我看了都覺得生氣。」
何翔奕說著,又想起前日宋晶晶的嘴臉。
「宋太太希望我可以陪著小姐,她太孤單了,所以才會這樣拒人于千里之外,我只希望能盡點心力,讓小姐早日回到從前那種親切的笑容。蘇先生說他也不會放棄的。」
人就是這樣吧,當有人興高采烈的說要支持你,你也總不好意思意興闌珊的說要放棄。蘇浩文之于陳鈴銖,約莫是如此吧。
「祝你成功嘍!」何翔奕舉起杯子,被陳鈴銖感染的,仿佛這個改造計劃,他看得見似的。宋晶晶會不會變成一個只會魅笑的人呢?他為自己這種荒謬的想法而好笑,一種付出大把錢財後的快感才彌補了一點不甘心,應該是他自以為是的潛意識報復行動心理使然。
要道別之前,何翔奕還不忘告訴陳鈴銖︰「我覺得你真是個心地善良的好女人,不知道我有沒有這份榮幸成為你的朋友呢?」
「那當然嘍!你還跟我客氣什麼?」
陳鈴銖笑著,態度自然的讓何翔奕心情一陣放松,她的誠懇不造作,純樸的應對方式,是何翔奕少見的;因為真的太多女人,逢迎他,取悅他,卻從未展現出她們原有的面目。她們偽裝的面具已凝固在長年事故的歲月磨練里,使得何翔奕分不出她們化妝的臉孔,一張又一張相似的氣質,讓他麻木在刻意的完美假象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