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主明察。」公孫祈微一頷首。
「對了,這一趟任務大約要十天半個月才能回來,但是……」霍鷹豪猶豫了下,接著道︰「趙落月的病情尚未有起色,這該如何是好?」
雖然她的心情已稍微平靜,態度也趨于和緩,但最教他掛意的,還是她尚未起色的病情。
「按理說,落月姑娘的病應該痊愈了才是,但是在下瞧她卻是神色恍惚,成日悠悠蕩蕩,像具空殼一般。」公孫祈撫著胡須道。
「莫非公孫先生另有藥方醫治?」
鮑孫祈精明的神色一閃,接著淺淺笑道︰「依我看哪,這解鈴還須系鈴人才行。」
「怎麼說?」霍鷹豪不明白這話中意思。
「寨主可曾听過‘移情變氣’?」
霍鷹豪對醫藥可謂一竅不通,當然不曾听過。「公孫先生請說。」
「這是一種不用針、藥,利用精神、性情來調節氣血逆亂的病理狀態。」公孫祈繼續道︰「落月姑娘顯然在精神上受了很大的刺激,《呂氏春秋•至忠》曾提到這麼一個病例,這種病並非藥石能解,惟一的方法便是以情攻之。」
听了半晌,霍鷹豪似乎有些明白。
「依我觀來,落月姑娘的心已死,對世間不再戀棧,為了讓她的心活過來,必須先激起她的意志,而我這兒有兩種方法可供寨主選擇一是愛,二是恨,世間惟有愛及恨能支撐一個人活下去,這就要看寨主要讓她愛上你,抑或恨你了。」
「這……」霍鷹豪聞言,身子不禁僵住。
鮑孫先生所言不無道理,但是他和趙家勢不兩立,和趙落月之間絕不可能產生任何愛意,反而是以他一向冷傲的個性激起她的恨意要容易些。然而,這麼做必定得再傷害她一遍,他又何嘗願意,這樣的抉擇,不是為難他麼?
「寨主可以慢慢考慮。」公孫祈道。
「公孫先生,難道沒有別的方法了?」這麼煩人的事,令霍鷹豪的眉心緊緊揪著。
「有。」公孫祈淺淺一笑。
「快說!」霍鷹豪露出難得的笑容。
「反正她是寨主的仇家,寨主大可放著她不管,隨她了。」
鮑孫祈說得輕松,然而霍鷹豪卻不可能這麼做,理由他講不出來,只明白事因他而起,他無法坐視她的生死不管。
「公孫先生,你明知道我不可能這麼做的。」
「那就是了!所以方才我就說了,解鈴還須系鈴人哪!」
鮑孫祈當然明白霍鷹豪的為人,在丟下一個笑臉之後,他便邁開大步走出議事廳。
「公孫先生!公孫先生!」霍鷹豪低叫了數聲,只見公孫祈回首笑了下,又繼續往前走去。
這……這是什麼藥方子!
當霍鷹豪帶著弟兄們朝慶揚城出發後,慧娘便受霍鷹豪之托,前來照料趙落月。
一進房門,她便瞧見趙落月獨坐窗前,一個人發呆地望著窗外。
慧娘望著多日不見的她,心疼不已地說︰「孩子,發生什麼事了?你怎麼瘦了一大圈。」
「咳,咳……」趙落月輕咳了幾聲,回首望了慧娘一眼,又回過頭來繼續看著窗外。
「告訴慧娘,是不是和鷹豪吵架了?」
趙落月沒有回答,遙望遠處的眸子門著晶瑩的淚光。
慧娘看在眼里,隨即勸道︰「男女間吵架是在所難免,但是別為了情愛傷了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慧娘打開手上的竹籃,繼續道︰
「今兒個我帶了好些點心過來,你快來嘗嘗,這些都是我的拿手絕活,別人想吃還不一定吃得到呢。」
面對這些顏色鮮麗的糕點,趙落月一點食欲也無,但還是勉強自己開口︰
「謝謝你,慧娘。」
「傻孩子,跟我道什麼謝。我待鷹豪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樣,既然他把你留在他身邊,表示對你有一定程度的喜歡,我當然也把你當自己人看待了。」
趙落月神色黯然地望了慧娘一眼。
她只是霍鷹豪的仇家,並不是他喜歡的對象,看來,慧娘還不清楚她和霍鷹豪之間的關系。
慧娘拿了一塊綠豆糕給她,又繼續道︰
「鷹豪知道你的病尚未痊愈,但寨子里的事務又不能不管,于是在出發前特別交代我一定要過來照顧你。你瞧,這孩子更是待你不錯。」
待她不錯?為何她感受不到。住在這里,她只覺得生不如死!
突然間,她抓住慧娘的手,激動叫道︰「慧娘,放我走,你放我走吧!」
對于她突如其來的言語,慧娘有些不知所措。
「落月,我听不懂你說什麼?」
趙落月抓住慧娘的手,哀求道︰「我求你放我走,我不想留在這里,」
「這……」事情怎會變成這樣?慧娘納悶地問︰「你還病著呢,怎麼要離開呢?」
「我這病並無大礙,求你放我走吧!」如今,就算死了,她寧可死在它處,也不想死在他面前。
「你在寨子里的行動並未受到限制,怎會說……放了你?」趙落月的哀求聲,搞得慧娘一頭霧水。
「我……」趙落月不想多說她和霍鷹豪之間的恩怨,隨口說道︰「我好想我爹,求你讓我回去見見他老人家吧!」
「你這孩子真是孝順,要不我讓公孫先生派幾個人護送你去?」
趙落月還來不及回應,房外忽有人回道︰「沒有寨主的命令,落月小姐哪兒都不能去。」
她和慧娘即時回頭,只見公孫祈緩緩走來。
「公孫先生,落月只想回去……」
慧娘還想求情,卻遭公孫祈一口拒絕︰「我知道,但是寨主已經下過命令了,恕鮑孫祈無法從命。」
趙落月不再苦苦哀求了。她明白,在冷風寨里,惟有一個人能決定她的生死與去留,那就是——霍鷹豪。
「落月姑娘好好休息,我們先告退了。」公孫祈丟給慧娘一個眼神,示意要她離開。
「呃……落月啊,我先走了,多吃點糕點,記得多休息呀!」慧娘在公孫祈的示意下,跟著也走出了房外。
兩人來到了寨子後頭的山坡前,慧娘忍不住問道︰
「為何不讓落月離開?」
「她病了,離開這里惟有死路一條。」公孫祈看著遠處回答。
「以你的醫術,難不成醫不好她?」慧娘擔心地道。
「心病要用心藥醫,你懂麼?」他淡淡一笑。
以她的歷練,她猜測道︰「你是說……只有鷹豪能醫好她?」
「事已至此,只有姑且一試了。」他驀地側首盯著她看。「男女之間,感情這事很難說,緣分要來誰也擋不了。」
「你的意思是……」她對上他的眼,紅霞霎時飛上了臉。
他摟她入懷。「就像我倆,誰能猜得到。」
她的臉輕輕靠在他肩上,相擁的兩人望著天邊燦爛的霞光,愛意早已寫在臉上。
半個月後,霍鷹豪帶領的一行人,已從慶揚城帶了大批的金銀珠寶回來。
照例,冷風寨在當夜舉行了慶功宴。
明知他已經回來了,趙落月仍然不想見他,拒絕了他派人捎來的邀請,寧願待在房里習字。
她的病仍然未見起色,常有咳嗽的癥狀,然,平時無波的情緒,此刻卻因不安而突然猛咳了起來。她喝了口水,伏案提筆揮毫,卻安撫不了她煩躁的心情。兩人太久沒接觸了,她反倒有一種陌生的害怕,就好比當初落入他手中那般。
時過三更,房門倏地被打開,她在燭光下猛一抬眼,那偉岸的身軀、冷峻的臉龐,頓時映入眼簾。
她看著他緩緩走來,心跳如雷鼓響著。
他瞅著她半晌,突地上前,一俯首,唇貼上她的。他滿嘴酒味,霸道地吻著她的,雖不似之前的粗暴,但她還是嫌惡地推開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