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淇涓那丫頭說對了,自己真是太過嚴峻了些,但打從爹娘相繼去世後,冷家的重擔便著實的落在自己身上,一個才十八歲的大孩子要管理這龐大的產業是何等的不容易,如果不是自己學會沉穩內斂,如何叫那數百名下人臣服?又如何在商場上與耶些善用心機的商家周旋?但久而久之,已在不知不覺中變成了個喜怒不形于色之人,總用一貫嚴冷的態度對待任何人,事實上自己比誰都清楚,胸口里的這顆心是火熱、有喜怒哀樂的,就像三年前,自己在仇家枚場上看見一個大男孩被一條野狗追著跑,那模樣教自己忍不住炳哈大笑,同時也意識到一件可怕的事——接掌冷家事業的七年來,自己從沒這麼笑過!
??七年沒開懷笑過,這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
??冷家的事業太龐大了,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他把所有的精神貫注在事業上,對其他的事情是一丁點也分不了心,直到看見了那個大男孩,他的心便再也沒有靜過。
??他喜歡那男孩,那種奇妙的感覺他也說不上來,只知道看見他的時候心是撲撲跳的,男孩的俊秀臉龐更如刻劃般的印在腦海里,怎麼也揮不去。
??他開始惶恐、不安。那男孩居然挑起自己心中莫名的情愫?難道——自己有——斷袖之癖?!
??喔!不!不可能,他怎麼也無法相信自己有那種見不得人的怪癖,可是,自己明明喜歡上那男孩呀!
??為了杜絕自己再胡思亂想,他從此不再踏入仇家牧場,直到昨天,那突來的恐懼與不安激發了抑伏在內心三年的感情,憑著一股莫名的沖動,策馬前往仇家牧場,不料在途中目睹那有一張俏臉的男孩自馬上摔下,當時,他的感覺是心痛,好像從馬背上摔下來的是自己似的。
??他終于明白自己突來的恐懼與不安所為何來?
??自己和那男孩是心有靈犀的!
??那種強烈的感覺使他再也管不了自己對那男孩,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態對待,他只知道,從今以後要好好地照顧他——一輩子。
??一輩子?自己居然自私的想把他留在身邊——一輩子?!
??「你到底想怎麼樣?」仇紹剛恐慌的顫著唇。
??冶青峰凝視他片刻,聲音中夾帶著一絲無奈,表情卻仍生硬。
??「我不會對你怎麼樣,我也沒有理由對你怎麼樣,請相信,既然我救了你就不會傷害你。」
??「既然這樣,請你離開我房間。」
??「你的房間?〕冷青峰牽唇一笑,臉部的線條柔和不少,「我想你搞錯了,這里是臥虎堡,這是〔我〕的房間。」
??仇紹剛尷尬的漲起臉,「我不管這是誰的房間,總之我不要跟你睡。」
??冷青峰索性將雙臂交叉于胸,若有所思的注視他片刻,「淇涓那牙頭到底跟你說了些什麼?」
??「她——」欲言又止,真怕說出來會立刻被剁成肉醬。
??「你不用怕,盡避說,我保證不會傷你一分一毫。」
??仇紹剛回視他半晌。他相信冷青峰是個說話算數的人,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相信。
??「冶姑娘說……說……〕深吸一口氣,鼓足勇氣道︰「你有斷袖之癖!〕見他睜大雙眸即嚷道︰「你說過不會傷害我的,你要說話算話啊!」
??不料,冷青峰仰頭哈哈大笑,「我有斷袖之癖?那丫頭說我有斷袖之癖?你相信?〕
??仇紹剛漲紅了臉,尷尬得想找地洞鑽進去,揚著下巴避開他的目光吃吃地道︰〔我……我怎麼知道是……不是真的?那是你妹妹說的,又……不是我。〕
??冷青蜂的內心其實一片酸澀。沒想到淇涓也認為自己有斷袖之癖,這麼說,自己的感覺並非無由來的。
??他故作慍怒以掩飾心中的不安,「淇涓那丫頭就愛胡說八道,前陣子福伯皮膚發炎卻被她說成得了見不得人的病癥,害得福伯羞愧得一個月不敢出門,現在她居然說到我頭上來了?好啊!臭丫頭,這次看我怎麼修理你?〕作狀的旋身,準備去找那丫頭算帳。
??「冷大哥。」仇紹剛疾疾的上前抓住他的手臂,「你別怪罪冷姑娘,其實冷姑娘不過是猜想,我——」垂下眼瞼,面紅耳赤的說不出話來。
??「既然是誤會,過去就算了,不過今後別再信那丫頭胡扯了。冷青峰拍了下仇紹剛的肩,卻發現自己的手在顫抖。
??「知道啦!」抬起明眸,抿唇一笑。
??好一對明亮燦眸,那唇——哦!天!自己居然有股想親吻他的沖動!不!甩了下頭,急忙丟下一句,「早點睡。〕便沒命似的落荒而逃。
??「冷大哥〕仇紹剛追至門口,莫名其妙的抓抓腦袋,輕輕合上房門折回床上去。
??冶青峰奔出房間後,便筆直的沖向井邊,打起一桶桶的冷水朝自個兒頭上澆,直到筋疲力竭為止。
??用手抹去臉上的水珠,狼狽的退靠在一顆松樹的樹干上,仰頭望著天空上的點點繁星,體內的情緒亂得有如一團雜草。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這二十八年來,他第一次感覺到自己是這般的脆弱、惶恐、無助。
??那小子到底有什麼魅力,居然勾走了他的心魂,把他平靜的心湖搞得如洶濤大海,把他一向清醒沉穩的頭腦攪得雜亂無章?慌了!亂了!他不得不承認自己愛上了那小子。
??愛——他的心跳比平常至少快了一倍。自己居然承認「愛」上了那小子,這豈不承認自己真的有——斷袖之癖?
??他握拳反身,使勁全身的力氣朝樹干上猛捶,不管皮破血流仍不肯休手。他恨自己這些年來太專注于事業,才會在不知不覺中染上這種令祖上蒙羞的怪癖,如果爹娘地下有知,不知道——
??「大哥?你在干什麼呀?」
??冷淇涓本來是要去上茅廁的,路過井邊看見這一幕,不敢置信的睜得眼珠子都快凸出來。反常反常反常,這件事情對她來說實在太反常了。大哥這違反常態的舉動實在太古怪,難道,一向精明干練、處變不驚的大哥被什麼事給困擾著?如果真是這樣,那此事必定非比尋常!
??冷青峰倏地旋身,因被瞧見狼狽態而窘迫,但仍表現得十分鎮定的將雙手擺在身後,挺直背脊問道︰「怎麼還沒睡?〕
??冷淇涓像沒听見他說話似的,睜著一對大眼楮上下仔細地打量他一逼,然後滿臉問號的拉拉他身上濕答答的長衫,揶榆道︰「剛剛下過大雨嗎?還是你剛游完泳回來?」
??冷青峰拂掉冷淇涓的手,冷冷地道︰〔沒事早點兒睡,別像游魂似的四處晃。」逃避的邁步想走開。
??冷淇涓伸手,輕輕拉住他的于臂,眸中充滿關心地看他,低聲問︰「大哥,你沒事吧?」
??他抿了下唇,沉沉的嘆了口氣,「我很好。」旋身大步離開。
??很好?才怪!冷淇涓朝他的背影扮了個鬼臉。
??她知道他有心事,可他就是不跟它說,這令她感到很——生氣!
??「我是他的妹妹,唯一的親人!哼!什麼事也不跟我說,不說就不說嘛,有什麼了不起?哪天要是悶死了,哼!我拍手叫好……〕
??她一邊往茅廁走,一邊嘀嘀咕咕的念個沒完。
第二章
??仇笑天的遺體葬在仇家的牧場上。
??葬禮已經結束,剛來幫忙的臥虎堡下人已經走光了,牧場上剩下的只有那座被火燒成灰燼的大宅——冷青峰正在灰燼中尋找可能遺留下來與災難有關的蛛絲馬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