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朗?」紀曜晴嗤笑了聲。「是啊,我的確沒見過這麼「硬朗」的老太婆呢,也不知道是從哪里冒出來的…」
謗本就是一個以自我為中心的老太婆,完全不听別人的解釋。他在心里抱怨著。
「從哪冒出來的……」童霏霓思索了下,想著該從何介紹起這位她敬重的長者。「我想……應該說如果沒有她,就沒有這間花坊。」
「嗄?」那個老太婆?
「事情是這樣的,花婆婆是這間花坊的主人兼老主顧,這間花坊原本是她老人家跟她丈夫一手開創的,後來因為她年紀大了,迫于無奈才決定把花坊頂讓出去,于是我就接手了。
「不過雖說是頂讓,但她老人家卻一毛錢都沒有跟我收取,只開了一個非常簡單的交換條件,就是——我每天必須免費提供她一束花束,直到她壽終正寢為止。」
「一束花換一間店?」紀曜晴滿是詫異的瞠大了眼,聲音也不由得大了起來。
「那老太婆瘋了啊?這不是她跟她家老頭畢生的心血嗎?怎麼能隨隨便便就送給別人啊!然後哩?她不正常,她家老頭總不會也跟著一起瘋吧?他難道沒有阻止她這種愚蠢的行為嗎?」
童霏霓神色怪異的垂下眸。「……這是她老人家在老伴去世後才決定的。」
「去、去世?不會吧?我剛才明明听到你們在說花爺爺正在等那個老太婆的啊,怎麼現在又說他死了?」
看著他一臉難以置信的模樣,她又何嘗願意接受這樣的事實呢?她也寧願這是個玩笑話。
吐了口氣,童霏霓這才娓娓道出事情的真相。
「花爺爺是在二年前因病去世的。當初他老人家還在世的時候,我已經在這里工作了,當時受到他們兩老很多的照顧。
「但就在我到這間花坊工作的第三年,花爺爺因病纏身而倒下,那之後不到幾個月的時間,他的病情急轉直下,結果就這樣留下花婆婆和這間花坊撒手人寰了。
「花爺爺走了以後,婆婆便一直沉浸在悲傷當中,也或許是上了年紀了,她老人家的身體也跟著慢慢變差,最後花婆婆只好頂出花店,打算好好享享清福,平靜地度過她的下半輩子。
「一直到現在,她每天都會專程搭公車到這兒來拿約定的花束。她從不要別的,永遠只要四朵桔梗搭配文竹,然後再自己一個人拄著拐杖,慢慢地走到附近的教堂去看長眠在那兒的花爺爺。」
「每天四朵桔梗加上文竹?為什麼?別的不行啊?花不都一樣嗎?」
童霏霓輕笑著搖了搖頭。
「意義各有不同啊!因為她老人家說,桔梗花的花語是不變的愛,而文竹呢,代表著永恆,這意味著她對花爺爺的愛是永遠不變的。
「至于堅持只要四枝,則是因為她跟老伴間有個承諾,就是下輩子還要當夫妻,再續前緣。花婆婆這麼做無非是想借此告訴花爺爺,她並沒有忘記這個約定。」
原來那個那麼愛亂笑的老太婆還有這麼一段過去……
對于花婆婆的專情,紀曜晴不免有些吃驚,但他卻完全能體會她這種心情,因為他也曾失去過家人,也曾遭受過那種椎心蝕骨之痛。
「為什麼她沒把他們夫妻畢生的心血交給她的子女,反倒是給了你這個不相干的路人?他們難道沒有一兒半女嗎?」
「晤……」童霏霓突然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她瞄了他一眼,「花婆婆是有個兒子啦……雖然已經跟他月兌離關系了,不過他現在偶爾還是會來這里看看,下次他來了我再介紹你們認識吧。」
草草帶過,童霏霓趕緊話鋒一轉︰「對了,我來教你包裝花束好了,這樣下次花婆婆來的時候,要是我正好在忙,你也可以幫忙把約定的花給她呀!」
紀曜晴微眯起雙眼盯著她那心虛的模樣,完全看穿她想轉移話題的企圖.
哼!轉得這麼硬,甚至連讓他問原因的機會都不給啊。
這件事肯定另有隱情!
不過,既然她不想說就算了,反正他也沒興趣知道其他人的閑事。
「隨便!你是老板,你說了算。」冷冷丟下這句話,紀曜晴便滿不在乎的轉身進了屋。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童霏霓頓時松了口氣。
或許他已經敏感地察覺到她想隱瞞某些事了也說不定,不過此時的她,真的很感謝他什麼都沒問出口。
晚上九點,終于可以結束一天繁忙的工作了。童霏霓收拾好一切後,便拉上鐵門跟紀曜楮一同回到位于二樓的住處。
她先把浴室讓給了紀曜晴。童霏霓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趕緊坐到蜷縮在沙發上的馨馨身旁鎖定電視,因為現在正播映她每天必看的一部日本連續劇。
然而她與一般戲劇迷不同的地方是,她在意的根本不是這部日劇的內容,而是——主題曲跟片尾曲。
其實這部日劇的主題曲跟片尾曲都是同一首歌,全是由一位名為筱原和彌的日本男歌手所唱,可她並不是因為崇拜偶像才欣賞這首歌的,她純粹是愛上這首歌的歌詞及旋律。
絲毫沒有意識到紀曜晴正站在她身後,童霏霓專注在電視上,雙眼一瞬也下瞬地緊盯著歌詞,耳朵除了歌曲之外,再也听不進其它的雜音了。
音樂終結了,她的眼里照慣例又泛起了微微淚光。總是這樣,她每听一次這首歌,都會不由自主的感動落淚,這首歌就是有這種神奇的魔力。
「喲——你也跟人家迷什麼日劇啊!哼,三流的肥皂劇劇情。」
紀曜晴調侃的音調忽地在後方響起,嚇得童霏霓驚慌失措的趕緊拭去眼角的淚珠。
「你、你洗好了啊?沒有啦,我只是隨便看看,沒有說很迷……」
「沒有很迷?」他不以為意地冷哼了聲,在她身旁坐下。「那你在那邊哭什麼勁兒啊?」
原來他看到了!她霎時滿臉紼紅。
既然被發現了,只好老實承認︰「不是的,我一點也不愛看那部日劇,我喜歡的是——」
她突然頓住,偷偷看了眼他的表情後,才有些一難為情的囁嚅道︰「我喜歡的是剛才那首歌。」
紀曜晴僵了下,心跳硬生生漏了幾拍。
「…… !那種芭樂歌有什麼好讓人喜歡的?」
「芭、芭樂歌有什麼不好?歌曲就是要大家都能朗朗上口,才能成為世界的主流啊!」對于他的批評,童霏霓難得有些氣惱。
世界的主流?
紀曜晴怔仲了下,猛然想起自己也曾說過如此狂妄自大的話;這稍稍喚醒他過去曾對音樂有著滿腔熱情的記憶,但還來不及留住當時的感覺,父母離開的悲痛感覺又再次復蘇,殘酷地沖擊著他的心。
就算有名有利、有了世界又如何?根本沒人能和他分享這樣的喜悅!
他牙一咬,憤憤地道︰「哼!我才不屑那種鳥東西!」
被他突來的怒氣嚇了一跳,童霏霓一雙眼楮直勾勾的瞅著他,半晌都吭不出聲來。好不容易擠出一句話,卻是……
「對不起。」她一臉的愧疚。
對不起?他的眉頭緊蹙。「對不起什麼?」
「都是我說了不該說的話,你才會生氣。」
「生氣?」他有些納悶的指著自己,「你是指我對你?」
「嗯。」她戰戰兢兢的點點頭。
哇咧,這只狒狒平常不是白目外加遲鈍到一個不行,而且不管怎麼罵都罵不走的嗎?這次倒是挺敏銳的嘛。
雖然平常她有時是很欠揍啦,不過突然變得識相的她,還真的有點讓人不習慣。實在很可惜,她難得一次失常,卻猜錯了,他氣的是無能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