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殺的!他寧可她發小脾氣、跟他抱怨、冷戰……任何七情六欲的表現都好,甚至是傷心掉淚也罷!最厭惡女人哭泣的耿曙天如此絕望地想。
他要的是心甘情願留在他身旁的真晨,而不是一個失去魂魄、封閉自我的木頭人兒。
難道這一切已無可挽回了嗎?耿曙天痛苦的想︰甚至連明秋登門明槍暗箭的言語刺激都無法讓真晨動容有所反應。
他知道明秋今天又來「探望」真晨了,也知道明秋以往慫恿學長們送花追求真晨的小伎倆,這是證信社的口頭報告,明秋對真晨的敵意他全看在眼底,這兩、三年輕來真晨吃了許多暗虧,也承受不少考驗;他之所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出言制止明秋,最大的原因也是因為自己心中的魔障與猜忌。
他不信任真晨的「真」,近乎逆來順受的溫柔,不曾抱怨任何不公的善良、完美,在令他懷疑,她擔心表現出來的一切只是偽裝的假象。
而現在他才發現自己錯得有多離譜,沒有親人的束縛,真晨便毫無眷戀地掙月兌這座用金錢、物質所堆砌而成的豪華籠牢。
她傷了他的自尊,令他老羞成怒決意不惜任何代價要這回逃離他身旁的真晨……可是,憶起了他所得到的日記,耿曙天的心為之翻騰,他何嘗沒有傷了她的心?!舉起酒杯大口咽下濃烈酒液,耿曙天滿臉陰暗地瞥見真晨因他放下酒杯的聲響而為之一瑟,低垂的肩膀有絲僵硬。
她在害怕。這個認知令他心頭泛起一陣涼意。
沒有衰老的祖父與脆弱的幼弟為絆累,了然一身的真晨再也沒有任何牽掛,那五年的賣身契只是一個薄薄的藉口,使他可以堂而皇之地拘禁她,表面上看來,他獲得了壓倒性的勝利,然而實際上呢?
在她噤若寒蟬,像只被主人虐待的小動物般害怕他的時候,他贏得了什麼?
一個日漸凋萎毫無生氣的美麗玩物?一個畏他如虎不得不百依百順的真晨……
天!他該怎麼做才能喚回她的魂魄?
雹曙天想了又想,一個略嫌卑鄙的想法驀然浮現在他的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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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煩、好悶……
真晨極不舒服地蜷縮在床上,放棄和耿曙天斗氣之後,她幾乎封閉了所有情緒,不去思考也不去抗爭。
偶爾在獨乎的時候,她會默默地計算日子,靜靜等候,把命運交給上天去安排吧!如果天可憐見,順遂她的心意……
「我……我跟你說過了!小姐人不舒服……」模糊的爭執聲由半掩的門啟傳人,試圖阻擋何明秋的梅姊和她在門外爭論。
「我來探病不成嗎?」何明秋怒斥下人,「下去!」
探病?眾人敢怒不敢言,這女人根本是來「落井下石」!
躺臥在床上的真晨露出一絲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笑意,情緒苦澀而淒涼。
「打狗也得看主人」呵!如果不是「他」有意無意地縱容何明秋對她的言語欺凌,諒必她也不敢一而再、再而三的登門「拜訪」。
聰明如他,難道不曉得何明秋打擊她的所作所為嗎?真晨懨然想道。
要是他肯多費點心思庇護她,她也不必如此戰戰兢兢、如履薄冰般地忍耐、退讓……
這筆爛帳該和誰算?
「真晨?哎!你怎麼了?」推門而人的何明秋假惺惺地驚問道︰「哪里不舒服?怎不叫醫生來看看呢?」
她微微扯動唇際,勉強地打了個招呼︰「明秋姊……」
數落了耿家人絕情寡義不顧真晨死活,說了些表面上安慰其實是打擊真晨的場面話之後,何明秋「兔死狐悲」地問︰「你對自己將來有什麼打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啊!」
真晨一語不發。
看見她一副海棠春睡乍醒的慵懶嬌態,何明秋妒恨不已,她睡在他的床上,雪白的頸項上還留著吻痕……
突如其來的不好預感竄入了何明秋心底,她尖銳質問真晨道︰「你不會是懷孕了吧?」
真展迅速抬頭瞪大雙眼驚駭地望著她,黑黝黝的雙瞳中閃過了錯綜復雜的各種情緒。
「該死了!」何明秋月兌口而出,「不!我是說!糟透了!」
怎麼會這樣?不曉得團中曲折的何明秋懊惱不迭地想︰前幾年這小丫頭片子都沒有懷孕呀!怎麼這次這麼快就有了?現在的曙天還能一本初衷堅決不要孩子嗎?還有耿媽媽那一關……天哪!
屈指一算,真晨喃喃低語道,她的月事已經晚了半個月
不待何明秋想出辦法,神色這變的真晨開始歇斯底里哭鬧,她雙手捂住耳朵尖叫,「不!我不要!」
她的哭聲驚動了所有佣人,群聚在主臥室門口殷切探問,眾目所視的情形是何小姐又再度欺負年輕單純的真晨
梨花帶雨的真晨泣不成聲,跪臥在床上不斷哭喊「他會很生氣,很生氣……」
眾人皆以譴責的目光瞪著何明秋看,心底一致當她是「罪魁禍首」。
「這……這不干我的事!」心虛的何明秋皺著眉抽出被真晨抓疼了的手腕,惶然地逃離眾人的視線。
一直溫馴柔順的真晨不知為何產生這麼劇烈的情緒波動,令眾人束手無策。
「為什麼不干脆讓我死掉算了!」她哭得肝腸寸斷,「為什麼要讓我這麼痛苦!」
「小姐……小姐……別听那女人胡說!」眾人七嘴八舌安慰她,「你冷靜一點,別說氣話……」
神情狂亂的真晨又哭又笑,‘小姐?我不是什麼小姐,我只是一個被他花錢買下的玩物……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對不對?」
大伙兒啞口無言。
「小姐……別這樣說……」梅姊好言相求,「那女人巴不得天下大亂,你別中計稱了她的意……」
緩緩止哭的真晨目光呆滯地越過眾人,以一種令人心慌的冷靜嘶啞說道︰「出去全部出去……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當所有人魚貫步出房門後,身後的門扉「卡答!」一聲上了鎖。
不妙的預感令眾人面面相覷。
半晌,有人顫聲問出了大伙兒心頭共通的疑問︰「會不會出事了?」
「報警!」「不行啦!」「打電話給老板!」寬敞的宅鄰里一陣人仰馬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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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層層通報,求救的電話好不容易才轉到耿曙天手中,語無倫次的佣人將事態渲染得更加嚴重,並且狠狠地告了何明秋一狀。
「都是那女人的錯啦!她三天兩頭就來欺負真晨小姐,嗚……要是小姐想不開,有什麼三長兩短……全是她害的!」
心膽俱裂的耿曙天一路狂飆回家,以他的車速能平安抵達簡直可以算是奇跡。
老天爺!求求您!不要讓我失去她!他在心中吶喊。
懊死的!他縱容何明秋去刺激真晨,為的是想拉回她的心魂,而不是逼迫她自盡!
緊急剎車後,他拔足狂奔以最敏捷的速度躍上樓梯,用鑰匙打開了房門。
「真晨!他狂吼出聲。
偌大的主臥室里空無一人。
浴室!
嘩喇水聲使他心驚目眩,浮上眼際的是真晨割腕自殺血流滿地的驚怵幻覺。不!不會發生這種事!發了狂的他猛然撞開了浴室的門……
氨鈦水霧中是濕淋淋蜷縮成一團的嬌小人影,以及散落一地的刮胡刀片。
「真晨……」耿曙天的聲調粗嘎不穩。
他攫住了她的雙腕審視,又抬起了她的下巴端詳,釋然地發現她毫發無傷,安然無恙。
「不要踫我……」發出微弱啜泣的真晨低垂著頭更縮進角落里。
「發生了什麼事?」心底隱約有數的他追問道。
臉色慘白的真晨微啟雙唇囁嚅欲語,猶噙淚光的雙眸中飽含恐懼與絕望,「我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