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晨溫馴點頭附合︰「我知道。」
雹曙天心有旁騖地思索︰他要如何讓明秋「公私分明」,別干涉他的私生活呢?
☆☆☆
如果說︰連「寵物」和「主人」之間也有所謂的「蜜月期」的話,那麼真晨和他之間的「蜜月期」就是從第二年開始。
所有的人都看得她正受寵,就算是對真晨深具敵意的何明秋也不敢跟她正面沖突,只有不經意似地冷諷兩句,通常真晨都裝做沒听見或听不懂而保持沉默。
不過,落在下人眼中,私底下議論、打抱不平的聲浪可不少。
「……登門踏戶來欺負人,她以為她是誰呀?不過是‘頭家’公司的職員,也跟我們差不多啦!真招搖!」
「對嘛!來這里指揮人做這做那,誰有空理她?!」
「哎!伊是看小姐年紀輕、性情溫柔好欺負啦!一狀告到‘頭家’那里去,讓伊沒飯碗!」
順勢而為是人之常情,這一、兩年來,沉默親切的真晨早以她不卑不亢的修養與禮貌降服了一班新、舊佣人。
宅邸里的大小瑣事、開支用度等等,耿曙天是不耐煩去理睬的,時間一久,真晨更是逐步掌握了宅邸里的經濟大權,儼然是沒有正式名分的女主人。
何明秋不是蠢人,只是按捺不住酸意才會犯下了在真晨的勢力範圍中逞強出頭的兵家大忌;尚未正式交鋒,人心的向背已經很明顯了……
對于真晨而言,何明秋有意無意的譏刺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在她的心目中自有一份輕重緩急的評估目標。
真睿的人格發展、她的求學生活、耿曙天的情緒、爺爺的健康、宅邸的人事運作……相較之下,何明秋不過是偶爾出現的噪音罷了。
升上了高三,真晨馬上面對是否升大學的兩難問題。
如果她的成績不佳也就算了,她可以甘心放棄升學沒人會關切,可是成績優異的她被導師視為提高學校升學率的利器,當然不可能容許真晨當聯考的逃兵。
注意到她課業壓力遽然升高的耿曙天不禁追究原因。
「老師希望我能參加大學聯考……」真晨如此對他解釋︰「不答應的話,會有忍親會、家庭訪問……很麻煩的,我想︰考就考吧!我盡力而為,就算考上了也不一定就得去讀,當作是一次經驗……」
雹曙天若有所思地盯著她瞧︰「你不想讀大學嗎?」
真晨有剎那遲疑,「沒那個必要!」
「是嗎?」他帶笑逗弄道︰「好可惜,我本來想說可以幫你出大學學費的……」
「你……」真晨瞪大了一雙不敢置信的明眸,「你……肯讓我讀大學?」
「先決條件是你得考上學校。」耿曙天淡然開口︰「不過,填志願時別忘了,我絕不可能答應你住宿,選近一點的學府通勤,還有一項︰離那些‘學長’、校園男孩公子哥兒們遠一點。」
真晨一聲歡呼,忘形地攀住他的脖子,讓他有點困難地說出句尾,「听見了沒有!」
「听見了!听見了!」在他懷里又笑又跳的真晨連聲說道。「謝謝你!」
他一手攬住了她的縴腰,一手支起了她的下巴,目光深邃沉聲警告︰「把注意力放在書本上;你沒有本錢可以跟小男生玩戀愛游戲,知道嗎?」
他的警告並沒有冷卻真晨的喜悅,她一臉篤定地微笑回答︰「知道!」
☆☆☆
數個月後。
真晨收到了一張由美國寄來的聖誕卡,耿淑眉語氣親切地向她問好,提起了東岸端雪紛飛的耶誕盛況,還轉述了耿媽媽對真晨的問候之意。
有些詫異和「受寵若驚」的感覺,真晨把賀卡、信紙拿給耿曙天過目。
「哼!」他不悅皺眉,不予置評。
冰雪聰明的真晨立刻了悟,「你沒請耿媽媽她們回家過年是不是?」
賓果!
「一家子人,想回來就回來,還用得著人請嗎?」耿曙天沒好聲氣,’‘我打電話去不曉得幾次了!她就是不肯跟我講話,非得淑眉居中傳話,哪!你看吧!寄耶誕卡竟然沒有提起我!」
「要賀卡,你也得主動呀!」真晨溫言解說︰「老人家孩子氣,你就多順著她一點嘛!去吧!打電話請耿媽媽她們回來過年……」順便幫我道謝。
經不起她的催促,也正需要有人推他一把好找下台階的耿曙天,終于撥下一長串牢記在腦中的越洋電話號碼,听到了淑眉熟悉的招呼語,他清了清嗓子擺出了大哥的威嚴,邀請母親和妹妹回台團圓。
「好啊!我馬上去訂飛機票!幸好今年的農歷年比較晚,正好避開了洋人新年返鄉的熱潮。」淑眉愉悅地說。
「噢!對了!真晨說謝謝你寄來的賀卡。」耿曙天酸酸地問︰「我想給寄我的賀卡大概在飛機上塞機吧?」
「哎呀!自家人馬上就團聚了,干嘛寄賀卡呢?」淑眉「四兩撥千金」地搪塞,發出咯咯笑聲。
停頓了一下,她饒富深意地對兄長說︰「代我向真晨道謝。拜拜!暴君大哥!」
她迅速收線,令耿曙天又好氣又發了笑。
「怎麼了?」真晨在他身旁好奇詢問︰「要喝茶還是咖啡?」
「咖啡。」他答,隨即補充,「淑眉向你說謝謝。」
正要準備倒咖啡的真晨轉身對他笑,口氣有絲不解,「謝我什麼呢?」
他的眼中有一抹一閃即逝的溫柔,聳肩推托︰「我也不知道。」
☆☆☆
即使事先早已約法三章,當耿媽媽第一次見到了真晨時,還是忍不住失態。
她拿著手絹頻頻拭淚,嘴里一直叼著陳舊的往事,「……那時你還小,不過這麼一丁點大……我還幫你換過尿布……喂過女乃……」
淑眉在旁翻白眼,「媽媽!」
雹曙天怒目瞪視,而隔岸觀火的長風則冽著嘴笑。
「誰知道今天長得這麼大,又標致,笑起來好像老夫人……」耿媽媽說著說著又掉淚,她所說的老夫人指的是真晨的祖母。
「媽,您去休息吧!有話留著明天再說。」淑眉一看見老大橫眉豎眼的模樣,急忙拉開母親,「您不是對時差適應不良嗎?早點睡,別累著了。」
半哄半拖地安頓好母親後,淑眉吁了一口氣。
再惹火老大,後果可是不堪設想。既然「生米已經煮成熟飯」了還能怎樣?順其自然羅!何苦跟老大過不去?
而且……淑眉瞟了一眼端坐在沙發上的真晨,心里暗忖︰她看起來很好嘛!好得令明秋姊猛吃飛醋,老是打長途電話向她抱怨真晨的狐媚功夫令大哥怠忽公務。
依她大哥的鐵石心腸、冷酷無情?淑眉半信半疑。
反正真晨和她並沒有利害關系,明秋姊的怨言也不過是白搭,真奇怪!為什麼明秋姊不肯看破?如果她和大哥有緣分的話,早些年不就「送作堆」了?干嘛這樣執迷不悟?好傻!淑眉搖頭暗忖。
一年多前見到的真晨就已經是個美少女了,現在的真晨更是讓人「驚為天人」……明秋姊今年幾歲了?二十八、九了吧?怎麼爭呢?她想。
雹長風見到真晨次數稍多,即是如此了也是忍不住私底下調侃大哥︰「如果我是你的話,一定打造個金屋、玉籠把她鎖起來,不讓她見人,太危險了!」
他得到的是老大嚇死人的白眼。
☆☆☆
只要不踩到「地雷」,耿家大小的團圓夜是極其和樂融融的。
淑眉以冷靜旁觀的態度觀察,發覺何明秋對真晨的忌憚低謗不是沒有原因的。
一個虛歲還沒滿二十的女孩子能有這種表現簡直令人刮目相看,不可小覷。治家理財、待人、接物……心思細膩的真晨比大人還周到,更難得的是「她能掌握住適當的分寸不強出風頭、不仗勢壓人,甚至于在裁奪家務時不忘請教耿媽媽和淑眉,避免「喧賓奪主」的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