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也沒有什麼可損失的了,不是嗎?
再一次重溫策馬馳騁的感覺,令她愉悅暢快,努力漠視如影隨形的沐剛和眾人好奇窺視的眼光,明月像一只飛出玉籠的金絲雀,重展歡顏。
重游螺峰時,沐剛打破了沉默,輕聲說起去年重陽前夕的經歷與感觸,「……那時候我以為如果不趕緊捉住你的話,你會隨即消逝,乘風而去。」
心為之一顫的明月別過頭去不願對他假以辭色。
直到黃昏時分,她才心情沉重地回到華麗的囚籠中。
「明月,你到底要我怎麼做才肯原諒我?!」四下無人之際,沐剛一遍又一遍誠懇的追問。
情思煩亂的明月沉默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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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煩!手拿針線為自己縫制新靴的明月惱怒的瞪他一眼,如果說先前的沐剛像一個霸道的獄卒,現在的沐剛簡直就像個黏膩的磨人精!
這又是他的新伎倆嗎?想用「懷柔政策」來軟化她?
才縫沒幾針又被他打斷,不是問她渴了就是問她累了。
「我哪有那麼嬌貴?!」明月沒好聲氣道︰「拜托你別開了行不行!不然這雙靴子三年也縫不好!」
沒見過這麼厚臉皮的人!明月哭笑不得。沒日沒夜地黏著她,低聲下氣噓寒問暖,惹得旁邊的侍女們掩嘴偷笑,他本人不覺得害臊,反而是她羞得面紅耳赤。
然而在夜幕低垂雲雨歡愛的時候,沐剛又恢復了一貫的頑強堅持,像宣誓般的以言語和行動表達︰「我絕對不會放你走!」
茫然彷徨的明月只能在激情的魔咒消褪後軟弱反駁,「你不能關我一輩子。」
「我要你做我的妻。」沐剛的決心只是讓明月更加慌亂、沉默難言。
像她這樣的薄命人呵!能在一次慘痛的婚姻經驗後,再一次無畏無懼地投入第二次試煉嗎?明月閉上雙眼不敢想象。
相同的要求、類似的對話,每夜都重復上演。
「只要兩年國喪(注︰皇後薨,古例舉國守喪,尤其是官員貴族在這段時間內皆不準娶嫁喜慶。)一過,我馬上請皇上降旨準婚。」沐剛低語道。
「不……」驚惶失措的明月猛搖頭,第一次意識到沐剛和她之間身分差距懸殊。
以再醮之身嫁為西平侯王妃叫她連想都不敢想!沐剛對她的抗拒不置可否,只是緊擁著她,傳遞勢在必得的熱情與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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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狻吐香,寶鏡曖曖,‘攬月樓’中是一片旖旎情致,綺羅珠帳、奇珍異寶中不乏由西域進貢的名貴貢物,都是沐剛為了讓明月開心所布置的。整個王府上下都曉得‘攬月樓’的女主人正深受侯爺垂幸嬌寵著。
夜深人靜還沒有睡意的時候,沐剛總是在耳鬢廝磨之際向她傾吐心語,談他年幼失怙,母親帶著他四處逃躲兵亂的回憶;談他在十三歲時喪母淪為乞兒的遭遇;還有被義父義母收養的幸運……談他從十六歲投身軍旅,一生戎馬的境況……還有義父母主婚的第一任妻子。
「直到現在,我還是無法了解,聚少離多的妻子是怎樣的人……她的喜怒哀樂似乎也與我無干。」沐剛沉思半晌,‘相敬如賓’、‘舉案齊眉’可以說是婦德典範……就連難產危急時,也沒有通報正在疆場打仗的我,就這樣悄然而逝……接到她的死訊時,我甚至于感受不到悲傷、痛苦,就好象听到了一個陌生人的死訊,心底只有茫然和唏噓,四年的結發夫妻呵!竟然沒有愛情,而僅有義理做維系……」
將全副心力放在沙場征戰,為義父出生入死,十多年來未曾動過兒女私情的沐剛第一次對她剖析自己的內心,同她索求情愛。
如果,他的這些話是為了博取明月的同情,那麼結果可以說是非常成功的。
這種床第間的喁喁私語逐漸動搖了明月的意志。
她似乎可以預見到自己最害怕的事即將發生——將「心」遺落在他的手中,也意味著將後半生的命運交給了他來掌握……。
她能相信沐剛的誓約嗎?以二十七歲的「高齡」重做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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拋下了隨從和沐剛一路競馳,在曹溪寺喝了一盅聞名遐邇的「蒼山雪綠茶」後,沐剛提議在寺里借住一宿。
棒著蜿蜒秀麗的螳螂山一里之遙便是「碧玉泉」。月上林梢之際,沐剛悄聲詢問明月的意向,在她遲疑許久才點頭答應後,兩人又撇下了不明究里的隨從,往「碧玉泉」出發。
雖然這身子早被他看過了多次,但是一起入浴……就算真的是夫妻也太過狎昵!面如火燒的明月是穿著肚兜「撲通」躍入溫泉的。
早已熟知門路,私下洗浴餅幾次的沐剛可沒有半點顧忌,大剌剌地月兌光身上的衣物,「赤條條,無牽掛」地跳下水,一臉淘氣地揪著她笑,更令明月桃腮微暈不褪。
氤氳水氣中,臉泛汗漬、潮紅的明月像是喝醉酒似的慵然嫵媚,碧綠溫泉下隱約可見桃紅色的肚兜緊里住嬌娜體態。
為之動情的沐剛伸手抓住了明月,引來她驚喘笑罵。霎時水花四濺,掙月兌了他的雙手像條魚兒般游開。
再一次捉住她時,沐剛緊緊地將她圍在懷里不放,攬住了她的腰肢輕柔說道︰「你好輕,經得似乎可以在掌中飛舞。」
身子緊貼著他的明月臉上泛起了濃濃紅暈,羞澀地自嘲︰「怎麼舞?!憑這雙大腳嗎?!」
「大腳?!是在說我嗎?!」沐剛佯做怒意搔她的癢,令她又叫又笑,扭動身子想逃開。
潮濕的吻落在她的唇上,戲謔的淘氣搔癢轉變成截然不同的火熱與挑逗。
站在水中的沐剛輕而易舉地托起她的身子,讓兩人身軀更加契合,充滿暗示。
「明月……」沐剛的呼喚像是輕嘆,滿懷渴慕,「你好美……」
濕漉漉的肚兜成了令他不耐的障礙,在他嘴咬著明月雪白的胸、頸時,沐剛伸手解開了她頸後、腰際的肚兜系帶……。
嚶嚀申吟出聲的明月只能無助她將紅女敕的臉龐埋在他的頸項間,再一次投入的風暴里。
碧綠的水面泛起一圈圈璉漪,桃紅色的肚兜浮在水面上隨波輕蕩,碧水映紅煞是好看。
刺繡精美的肚兜上,繡的是「鴛鴦戲水」的圖樣……。
第九章
這樣被寵溺的日子過久了,會消磨掉一個人的志氣與傲骨……習于安逸舒適的明月暗暗想道。
繾綣了一整個冬季,迎接早春的韶光來臨,雲南的宜人節氣造就了嫣紅奼紫的花城。
和雲南的明媚春光相較之下,遠在千里的京師卻是一片肅殺之氣,變故迭起,太祖皇帝以微罪殺戮功臣的消息一件件傳入沐剛耳中,令他不由得心情沉重。
「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這是去年初定雲南時,男裝的明月所給他的忠告,沒想到應驗得如此神速。
如果義母仍在的話,想必不致于如此吧?!義父心性急躁易怒,對左右猜忌又重,只要稍有懷疑便大加誅戮;義母在時猶能多予勸諫不傷無辜,而今放眼整個宮廷中竟無一人可加以善諫……
胡惟庸「謀逆」一案,牽連死罪者數萬,前年是永嘉侯父子被鞭死、去年是「空印案」發,處死了四、五萬人,和沐剛一樣被收為義子的朱文正——同時是朱元璋的親佷兒,也被模稜兩可的罪名鞭死,其它如劉伯溫、徐達、廖永忠等開國功臣也難逃一死。
而今年又該輪到誰呢?!沐剛暗忖。心中是「物傷其類」的感慨。
陰霾,由遠方地平線涌起,連世外樂園般的雲南也不能幸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