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序由仲夏進入初秋。
蟄伏了一段時間的君亞又開始約林嫣如,氣得眾人恨不得狠K他一頓,好讓他清醒。
說歸說,真要執行起來也不容易,君亞冰冷的怒意還是很嚇人的。
「誠實是人類最難得的美德。」他挖苦眾人道。
心虛的雁雪噤若寒蟬。
佩儀、筱蟬無畏無懼指控他始亂終棄、罪大惡極時,他不怒反笑。
「把我移送法辦好了!我一概承認。」他說。
紫綾依然保持緘默,只有唯一一次泄漏了她的心情。
「他是個被母親傷害的孩子……即使再怎麼睿智成熟也抹不去心頭的陰影,我不怪他。」紫綾說。
站在妍麗花卉中的紫綾儼然是一個安祥嫻靜的小女人,走在路上時常會吸引異慕的欣賞眼光,沈君亞抹去了她身上最後一絲孩童的稚氣,只是偶爾也有擋不住寒風的蕭索,心情不由得落寞的時候。
她常常撫模著君亞給她的唯一禮物,怔怔發呆。除此之外,紫綾仍是開朗、溫柔、隨遇而安的乖巧姑娘。
怎麼可以讓疼愛她的大家擔心?紫綾鼓勵自己。
泵婆的新書出版了。柔和的女性筆調令人動容,以對丈夫的愛升華為對這片土地的關懷,歷練豐富的智慧訴說著時代的斲傷、被遺忘的余憾終于可以放下,不再承擔……
眼淚自眼角滑落,看完「菩提的饗宴」後,紫綾也洗滌了自己的悲傷,而喜訊不斷。
雁雪和家棟的婚期總算定了下來,請她作伴娘。
翊德、佩儀夫婦就要迎接第一個寶寶加入家庭成員,明年七月,紫綾可望升格當阿姨。
筱蟬仍然高唱︰「好男人都不見了……」似乎有轉為女強人的打算,跨行經營護膚中心、女子三溫暖。
至少,每個人都找到了自己要走的道路。
紫綾的二十歲生日在霏霏細雨中悄悄過去。她重拾書本,在工作閑暇溫習高中功課,準備考大學。她征詢姑婆的意見。
泵婆心疼地望著她說︰「當然好。不過……既然要讀,為什麼不到國外升學呢?先選定語言學校,再來晉級學院,或許辛苦,但是值得--也讓那些勢利眼跌破眼鏡。」
紫綾為難羞窘一笑。姑婆雖然開明睿智,對她「受人欺侮」一事還是不太能釋懷。
「不必了。」她婉拒,「在這里也有好學校呀!我想半工半讀。」
一年、兩年、五年……她總會找到目標的。紫綾下定決心。
沈君亞的名字只有偶爾出現在新聞雜志的花絮,對她來說已經成了個遙不可及的人物。
雁雪挫敗地對未婚夫訴苦,「我甚至不知道阿哥會不會來參加我的婚禮!」
沈長峰對兒子的報復真的感到心冷。他撤回了一班監視君亞的保全人員,無言的表示讓步。
他真的老了,跟自己的親骨肉斗不起來了,隨他去吧!
自覺對紫綾的傷害無法--也恥于--用金錢補償,他對這個女孩說出了問題的癥結。
「你大概已經知道了君亞母親的事吧?!」他問。
紫綾頷首,依然沉靜寡言。
「她有情人就像花招蜂引蝶般地自然。」沈長峰陷入回憶沉吟。
憶起了年少初見玉曼的驚艷,他仍有一絲悸動。
「我那時將滿三十歲,年少得意,人品家世都足以自夸自傲--我不顧一切的娶了玉曼,她那時二十二歲。」
同樣出身高貴、受盡眾人寵愛的玉曼,有著和她天使般臉孔成反比的嬌蠻惡劣脾氣,蜜月尚未過完,婚姻就成了戰場。
「她無法忍受我沒把她當女皇般的服侍,我也很不高興她沒有以夫為天,沒有三從四德的觀念。」沈長峰嘲諷道︰「君亞來得真巧,破壞了她想游學奧地利當音樂家的心願,有好幾年的時間,她對自己的孩子不聞不問,直到她發現君亞已經大的可以當武器的時候。」
為了懲罰玉曼的不貞,他曾打過妻子,並把她監禁到雁雪出生--女兒長相酷似他,沈長峰絕不懷疑雁雪非他的親骨肉,這段時間內,以淚洗面的美麗母親迅速掌握了君亞的心。
「即使在她帶走君亞向我勒索得逞後,回到我身邊的君亞也不相信他母親是那種人。他恨我,玉曼哭泣著告訴他,她是受到了脅迫,不得不把他送還給我。」
沈長峰聲音蒼涼,「我不是好父親,對十歲的兒子只有暴怒喝斥,所以他不可能相信我所說的話。我恨玉曼紅杏出牆,她摧毀了我再愛別人的能力!」
紫綾為之暈眩,這對自尊心極強的男人會是怎樣的傷害。
「然後,是玉曼和情人游歐車禍喪生的噩耗傳來,我費了點心思壓下了丑聞,自以為可以擺月兌掉她的魔咒時,才發現她把君亞的感情全給扼殺了。」沈長峰握起了雙拳憶起了自己的無能為力。
性格同樣頑強的父子注定這樣爭戰不休。
「我明白了。」紫綾低語。
她又憶起那一夜。
當她落淚的時候,君亞對她的安慰。
「別哭。」他柔聲告訴她,「我是一個自私自利的渾蛋,喜歡讓你受苦,來證明自己的男子氣概。真實的不是這樣的。」他像拿糖果哄小孩的大人,以另外一種截然不同的溫柔方式引導著紫綾,緩慢而漸進地帶她領略魚水之歡,平撫她的疼痛不適,真正的享受到的歡愉。
七個白晝黑夜,成為情色旖旎的殿堂,滿滿的記載男女之間所有可能的情望。
經歷過巫山雲、滄海水之後,她還能甘于平凡的風景嗎?紫綾自問。
***
婚禮的鐘聲響起。
迸色古香的小教堂中,「只」坐了百來位賓客--這是怒氣沖沖的沈長峰最大的讓步了。
老天!他沈某人嫁女兒,居然這麼寒傖,簡直快嘔死他了--最好是席開五百桌才不致于輸給賀家的親戚哪!
偏偏他有個不知好歹的女婿,堅決照自己的能力,量力而為。
被這小子的斯文外表給騙了!沈長峰頗為不樂,當初他還以為吳家棟好性情可以讓雁雪為所欲為呢!看來才不是這樣。
紫綾婉言勸他,「您該慶幸吳大哥不是那種貪慕富貴的人。」
他怔然望著擔任伴娘的紫綾,一襲米白繡金線的小禮服襯托出她姣好容貌和綽約豐姿,已經褪去孩童的容顏,是個如花盛開的小美人了。
他那個蠢笨如豬的兒子沒福氣!沈長峰感傷。
「紫綾,我收你做干女兒好不好?」他問。
她淡雅微笑︰「輩份不好算吶!--您和姑婆是朋友。」
這是她的婉轉拒絕。
婚禮進行曲回蕩在教堂的共鳴音效中,莊嚴、肅穆又充滿喜樂。在前座的紫綾掛著燦爛笑意,卻突然感應到後排的騷動,回眸察看時卻正好迎上那雙令她魂縈夢牽的特殊眼眸。
她怔怔地凝視他數秒,笑意緩緩由嘴角消褪,感到心髒被扭攪得酸楚泛痛,她急忙轉過頭來望著新人念出誓詞。
在他身旁的是世故練達的林嫣如,依舊是相配相襯的一對。
吳家棟的伴郎是公司里的年輕同事,對嬌俏可人的伴娘頗有好感,不時與她攀談。
紫綾一直保持微笑,安靜傾听。
「恭喜你,雁雪,妹婿。」君亞親吻雁雪道賀時,紫綾不由得後退保持距離,臉上的微笑有點飄忽,視線望著彩色的琉璃窗戶。
悠揚悅耳的風琴聲中,她的步伐有些不穩,雖然迅速恢復了平衡,殷勤的伴郎仍然不放過機會扶住了她︰「小心腳下,李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