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德轉頭望進一雙慧黠的明眸中,挺直的鼻梁、紅瀲欲滴的櫻唇,艷光四射。他心念一動︰這樣完美的五官,濃妝淡抹總相宜。
仲宇抬高聲量介紹︰「翊德,這位是老板小儀,今年才‘十、十六歲’!」
「作怪!」小儀嬌嗔︰「要不要我拿麥克風給你‘放送’?」
仲宇有意賣弄小儀對他的另眼相看,疊聲催促︰「將你的拿手小菜弄幾盤來請客,我這位朋友可是第一次來,要讓他賓至如歸才行。」
「那當然!」小儀笑嘻嘻說。
實際上,這個目光炙熱深邃的陌生男子令她感覺不安,那種銳利的評估眼神似乎可以看穿人心深處。
還有令她不滿的是︰一個男人長得英俊帥氣也就罷了!偏偏他還有比女孩子還長的濃密睫毛,簡直是暴殄天物!哼!桃花眼!
翊德注視著她柳腰款擺地離去,觀察力敏銳的他感到一絲異樣,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這位就是你的帶刺薔薇?」他問。
「是呀!不污尊目吧?」
「刺在哪里?」
「你沒看見,有一次,她應付一個小混混的氣魄,架式凌人連說帶訓了十來分鐘才放人,那個阿飛連吭都不敢吭一聲。」
翊德失笑,原來仲宇是看膩了不食人間煙火、傷春悲秋的溫柔女子,才不由自主迷上了野性十足的潑辣貨。
「這種女人適合當情人。」翊德不忘提醒他。大口喝下冰涼的啤酒,翊德的視線又落在小儀身上。
美則美矣,但倒底是哪里不對勁呢?翊德百思不解。
這時,佩儀的堂兄建成大搖大擺走進來。頂個平頭,臉孔黧黑,雖然穿著便服但一看就知道是阿兵哥。
他帶著兩個軍中同袍,一進門就大呼小叫︰「佩儀!拿啤酒來!」
他們坐在翊德後面一桌,洗手間之前的位置。因此翊德他們可以听到老板娘和阿兵哥之間的對話。
小儀一臉不快走過來︰「李建成你要死啦?」
「不要這樣嘛!」建成涎著臉嘻笑︰「好佩儀,我今天帶朋友來,給我一點面子吧!」
「哼!憑什麼?」
「你們看,我說的沒錯吧?恰查某一個。」他向朋友說。
「你說啥?」小儀臉一沉。
「我是說,等一下我的女朋友會來,幫我擺個場面嘛!」
不是情人,翊德想。
「又是什麼阿珠、阿花、小咪、小黑、小白之類的?」小儀鄙夷道,罵人不帶髒字。
「嘿!又不是狗!」建成抗議。
「真的?好稀奇。大概是你的層次提高了吧?」小儀聳肩。
建成微慍︰「你有夠毒了!你!看你以後還嫁不嫁得出去!酒拿來啦!」
「不勞你費心!」小儀愉快說︰「你還是先擔心帳單吧!今天你要是不付帳,我會連前兩次的一起送給你老子!」
「知道啦!啤酒趕快拿來啦!」建成惱羞成怒。
建成的女友總算來了,在這之前,建成對小妹和小儀吆來喝去,被惹毛的小儀早就盤算好要報復一番。
看到那女孩趾高氣揚的模樣,更加深了她的決心。
拿起兩盤最便宜的翠果子、花生,小儀走到建成面前略獻殷勤︰「哎呀!這位就是建成的女朋友嗎?好漂亮!初次見面,這兩盤小菜不成敬意,本店請客。」
小儀的熱絡令對方一時無法反應,悶聲猜疑︰她是誰?
「我們建成一向沒有泡馬子的眼光,不過今天總算開竅了,我真是為他高興,怎麼會交上這麼漂亮的女友……」
「佩儀啊!」建成出聲阻止,她仍逕自說︰「真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她露齒一笑︰「開玩笑的。」挑起了女孩的猜忌好奇,她隨口胡說︰
「你一定是黃小姐吧!我忘了自我介紹,我是建成的‘咩咩’佩儀啦!」
語氣曖昧。
「佩儀,你別亂講!」看到女孩臉色大變,建成急忙打岔。
「是!」小儀一本正經︰「我們雖然是兄妹,不過各有各的父母。」
「李建成!」女孩子沉不住氣地質問他︰「你什麼時候多了這麼老的妹妹?各有各的父母?你當我是傻子?」
建成張口欲辯,可是小儀比他搶先說︰「黃小姐,我知道你很難接受這種事實,可是,你也不能抹殺我和建成多年的親密關系呀!說不定哪天你嫁給了建成,我們還會住在一起呢!」
女孩拿起皮包就走,小儀的笑臉攻勢使她不好發作。
建成連忙站起︰「阿梅,你听我解釋,她是我的堂妹,真的!」
「你去騙三歲小孩吧!一下子‘咩咩’,一下子‘佩儀’,我看是細姨還差不多……」她氣得差點哭出來︰「她那麼老!」
小儀笑嘻嘻︰「哎!真是一筆胡涂帳,我也算不清了。建成,今晚讓阿姨我請客。」
「他XX的!李佩儀你給我記住!別以為阿嬤偏心疼你,你就有靠山了!走著瞧!」追到門口的建成做勢揮拳。
「誰怕誰?」她扮個鬼臉。
翊德、仲宇專注傾听,小儀渾然不覺,得意洋洋地走回吧台去。
看著她大笑著告訴小妹某些事的愉悅表情,翊德不禁著迷。
濃艷、狡辯、狂笑,這朵薔薇花開得態意而放肆。
「有花堪折直須折。」他喃喃道。
「你在說什麼?」仲宇問。
「仲宇,你剛才說她十、十六歲?」
仲宇的反應不及翊德敏捷,他說︰「是呀!加起來二十六歲,跟我們同年。」
「那麼,她怎麼會有一個正在當兵的堂兄?」
一語點醒夢中人。仲宇恍然大悟︰「你是說,剛剛那個阿兵哥說的是真的?」
「十之八九。」他拿起啤酒飲了一大口。
「連她的年齡都搞不清楚,更遑論要掌握對方的心態,還想一親芳澤?」
仲宇辯白︰「我只是純欣賞奢望一番,像這種噴火女郎實在也無福消受。」
「那麼,如果我有所行動也算不上奪人所愛?」翊德問。
回想自己當初的心態,翊德不得不承認,他的確有些傲慢與偏見。一開始,他以追求刺激挑戰的心情來玩這場游戲,計劃、策略、迂回進攻,小儀是難纏的對手,愛情成了戰爭的同義字。
一直到他發掘了李佩儀的另一面,撲朔迷離的追逐攻防才告一段落;她的雙面性格涇渭分明,似乎擁有用不完的精力。大膽狂野的是小儀;另一個則是溫柔婉約的佩儀。
「雙面月。」他喃喃自語。
翊德曾經這樣告訴她︰「月球繞著地球公轉和它自轉的速度相當,因此在地球上的人們永遠無法窺見它的另一面——你就是那雙面月,而我就是唯一看清楚雙面月的旅人。」
虛情轉為誠心,弄假成真就是從這里開始的吧?假作真來真亦假,他不由黯然。
是不是因為如此,這種情焰正在海誓山盟時就光熱皆滅?
她怒氣沖沖地按下電梯,以憤恨來武裝自己;女秘書以異樣的眼光看她,直到她從電梯里的鏡子看見自己狼狽的景象時才了解原因。
這個混蛋!他是故意的!小儀恨恨地想。
鏡中人頭發凌亂、口紅剝落,雙頰上則有激動的紅暈,不管是誰看到了一定一口咬定她剛剛做了某些事。她匆忙整頓儀容。
攔下計程車回到住處,小儀撥了一通電話回公司,含糊交代明莉幾句︰
「企劃案已經送給對方過目,可不可行大概明天會有回音。還有,我不回公司了,下午幫我請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