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若伶「砰」的關上車門,家的大門早已開著等她回來。
想當初出嫁時是何等風光的排場,黑頭車由家門口排了好長的車陣,整條街誰不知徐家小姐要出閣了。想不到兩年後,她竟是如此黯然神傷且無聲無息地回家,還惟恐左右鄰居見了多問,因此一下車便迅速地閃進門里。
母親已坐在客廳等待。
「媽。」若伶一見母親就眼淚簌簌落下。
「回來就好。一切都過去了,就別再多想,想多了只有讓自己更難過。」張衛英扶女兒在沙發上坐下,邊安慰著。「來,先去沖個澡,提提精神,中午我叫王媽做了你愛吃的醋溜魚和炖了只土雞補補身子。吃完飯,睡個覺,一切重新開始。」
在她心中,女兒永遠是她的心頭肉,從小她哪里受傷,她就跟著哪里痛。她只有這麼一個女兒,當然是心肉相連。
吃完午餐,若伶回到自己房間。一切依舊,只是母親叫王媽特別打掃過,所以窗明幾淨,明亮照人。書櫃上的大女圭女圭依舊睜著那雙永不動的大眼看向她,仿佛是在期待她回來。回到家,一切都歸于平靜。
兩年的婚姻,若伶卻覺得仿佛走過了一生的坎坷。
從小,她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如果說管教,父母只有用「寵」來縱容她;可她除了脾氣嬌了點外,也沒有太俞份的行為,功課也一路過關斬將,順利地進入大學。
或許是命中注定吧,否則在眾多的追求者中,她為何偏偏選中他?論相貌、論家世,若要與當初的追求者相比,他廖修一可都差人一等。唯一讓她心醉的就是他那張會說話的嘴巴,憑借他那三寸不爛之舌就擊退了所有的追求者,擄獲了她的芳心。
想當初,她為他著迷到一天不見,就一天不快樂,所以學校一畢業就急著與他結婚,只想與他朝朝暮暮、一生一世在一起。
然而婚後不到一個月,就在他們度完蜜月後開始,他卻逐漸轉換了一個面目;他不再會哄她,說話不再輕聲細語,甚至開始挑剔她不會煮飯、做家事。起初,為了愛他,她一切從頭學起,可他卻一點也不領情,甚至常常雞蛋里挑骨頭地嫌這說那。
往往若伶為了一餐飯忙得昏頭轉向,一上餐桌,就被他冷冷地刮上兩句︰「煮這麼難吃的菜,喂豬啊!」接著就是一臉冰冷的態度相待。
若伶也忍不住發起脾氣了。想到自己下廚煮飯已夠委屈了,不但沒有得到他的疼惜,還要遭受這樣的對待,因此也沒好語氣地沖出︰「廖修一,吃不吃隨你,我忙了大半天,還要看你的臭臉,你不覺太過份了嗎?」
「過份?讓人評評理,是誰過份,煮那像喂豬吃的菜給我吃,還說我過份?」
廖修一眼都不抬地說。
所謂知人知面不知心,若伶這才真正領教到人心善變的可怕,往日的萬千柔情都可以在瞬間化為惡言惡語。有時候,她真不明了人心是用什麼做的,何以如此多變,且又變化之大。
或許醫學還不夠發達,未能發明出有效的特效藥來控制人心的善變,以致這世界上就注定有人要受傷、要哭泣。
「你也知道我未嫁你之前,我家都是佣人做飯。我不會煮飯、做家事,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今天卻這樣說我。」
委屈使若伶淚濕衣襟。
「你不要對我提你家的事。」廖修一一听她說到她家就更加的怨怒。「哪個女人不是天生就會煮飯、做家事,你就跟別人不一樣,比人家嬌貴?」
「我就是比人家嬌貴!廖修一,你听著,你不要以為那紙婚約證書就可以成為你的利器,要我任你擺布,你別妄想。」
就這樣,他們的婚姻開始有了嫌隙,謾罵不斷。最先,他們只是言語的互相攻擊,繼而他開始摔東西,最後甚至動手抓她頭發要她說道歉,她若不從,他就狠狠地甩她一巴掌。雨文說得對,甜言蜜語的男人多半表里不一,當初自己意亂情迷陶醉在他布下的情網里,哪听得進她的話,如今卻傷得千瘡百孔。
雨文和若伶是大學同學,若伶出身富家千金,又是獨生女,被呵護得無微不至,從小到大,世上的煩惱、貧窮是沾不上她的。雨文不同,從小失去父親,靠母親獨力撫養,生活雖過得去,卻是母親拼了命賺的辛苦錢。兩人的家世背景全然迥異,卻極為投緣。
從大一時做任何事幾乎是行動一致,別人不曉得還以為她們是同性戀,她們也不管別人的看法,依然我行我素。直到大四,若伶遇到了廖修一,兩人的親密關系才不再被誤解。
而大學一畢業,若伶就急于結婚,雨文則忙著工作。
「鈴!鈴!」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有誰會在這個時候打電話,有誰會知道她回家的事?思緒被鈴聲拉回現實。
「喂。」她懶懶地喂了一聲。
「若伶,是我,雨文,沒想到吧。前幾天打電話找你,結果是廖修一接的,他一听到是要找你,就把電話掛了。我打到你家,是你媽告訴我你已辦好離婚手續,說今天要搬回來,所以我才打電話來。」
「雨文——」若伶一听到老同學的聲音,情緒激動,聲音哽咽。「雨文……當初我不听你的勸告,才落到今天這個局面。」
「一切都過去了,婚也離了,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呢。倒是以後你有什麼打算?要不要先出國去調整一下心情?不要成天把自己關在家里,別忘了,治療心靈的創傷,除了時間,還要用‘忙碌’才能對癥下藥,痊愈得快,否則任誰也幫不了。」雨文只能勸好友重新振作。
「我目前只想自己靜一靜,暫不考慮出國。雨文,你不曉得我好累,兩年的婚姻有如打了兩年的戰爭,打得身心俱疲、傷痕累累,我想我需要一些時間讓身心恢復健康。」若伶倦倦地嘆口氣。
「像他那種人不值得為他難過,早忘早超生,才是明智之舉。為了他傷心難過,才是天下第一號大傻瓜。」雨文說得一派輕松。
「不是你踫到,你當然說得瀟灑,要真發生在你身上,你真能如此不在意?」
「我以前不是跟你說過,男人只不過是一些氣血混合而成的普通動物罷了,你就是點不醒,偏迷戀他的什麼浪漫啦、性格啦、甜言蜜語的。那些都只是你自己的夢想,結果害得自己幾乎活不下去。」看雨文平時嘻嘻哈哈的模樣,但其實她對人、對事都有一定的堅持和看法。
「每個女孩若都像你這麼理性,那麼就沒人談戀愛,更不會有人結婚了,那這世界成了什麼樣?豈不太無趣?」
「就是沒有像我這樣的人,卻有太多像你那樣的人,所以這世界才永不寧靜,才會有一幕幕的愛情悲劇永遠演不完。」
???采芬用下巴夾著電話筒講話,手上忙著歸類文件。
「不行,我沒辦法準時六點下班,今天的報告都還沒看。我想最快也要八點才能下班。」采芬邊說邊把一疊文件夾好放一邊。
「八點?能不能提早一點,不然我的胃會抗議。七點半我到你公司樓下等你。」
書凡的語氣有點命令式。
「可是,書凡——」
「別再可是,就這麼決定,七點半吃晚飯。」
采芬無奈,只得放棄那些未完的工作,陪書凡吃晚飯。
他們選擇了一家簡單素雅的餐廳。點完菜,書凡看了采芬一眼。
「最近你氣色看來好差,是不是又忙到忘了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