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詠詠不知道今天自己怎麼還能坐在教室里上課的!
昨夜一夜無法成眠,今晨一顆腦子昏脹得宛如進駐了十萬大兵似,敲擊得她頭痛欲裂,就像快要將她那顆美麗的腦袋瓜子給撕裂開來似的難受!
以往有個小病小痛的——就算沒病沒痛的,只要她心情不好、不想到學校上課,她就是有辦法說服小爸讓她請假不去上課,而今天以她這麼慘烈的狀況,連裝都不用裝就構成請假的要件了,可是她卻表現得像個生平第一天上學的小學生一般期待上學似的,一大早等不及小爸起床梳洗妥當,便要求司機海叔先送她到學校;海叔不解,但也沒問原因就依了她。
以為成功逃開了小爸今早看到她這副模樣時必然會有的關愛眼神,但是……
一踏進校門,她就開始後悔了!
她到校時,是正常學生上學的時間,也不算大早,不過對她而言,倒是頭一遭。
好巧不巧,在校門口時踫到了同班同學林慈卉——
「莫詠詠?不會吧?我有沒有看錯人啊?」林慈卉夸張地叫著,靠過來和她一起走。
「你家的鐘壞了是不是?」
莫詠詠沒理她,自行往教室的方向走著。
「喂,一大早的怎麼不理人?我又沒欠你錢。」林慈卉以肩頭推了推她的肩,換上一臉曖昧。
「我知道了,一定是和王洋懦有關對不對?我听孫麗華說,昨天你們吵架了?」
莫詠詠身份是特殊。
不過因為生性活潑可愛,長得又甜美可人,在班上很受同學的喜愛;大伙平時笑鬧慣了,同學拿她的黑道世家背景開玩笑,她也不生氣,有時還和大伙一起起哄說笑。
不過今天——
莫詠詠還是連氣都沒吭一聲,只是加快腳步走著。
林慈卉不知是真的粗線條到不懂察顏觀色,還是本性八婆,想按捺也按捺不住,根本就不理莫詠詠的漠然,又一頭熱地自說自的︰
「喝,這王洋儒也真是不知好歹,你肯做他女朋友算是他走運了,怎麼還有那個膽惹你生氣呢?萬一你真的生起氣來,一氣之下叫你小爸帶人來砍——」溜地一頓,嘴巴大得可以塞下莫詠詠的拳頭。
一手指著轉臉過來瞪著她的莫詠詠的臉,一點危機意識也沒地直道︰「莫詠詠,你怎麼啦?怎麼眼楮腫成這個樣子?你是不是哭了一整夜?是不是王洋懦欺負你——」
「閉嘴!」莫詠詠一個低喝,狠狠瞪著她。「林慈卉,你要是再亂講話,信不信我會叫我小爸帶人來砍你!」
「啊——」林慈卉猛倒抽一口氣,趕緊捂住自己的嘴巴,怕不受控制的大嘴巴惹禍。
莫詠詠見她收口,再狠瞪她一眼,冷冷地轉身走進教室。
林慈卉怔愣在原地動都不敢動,這會別說講話,連呼吸她都是小心翼翼的,只敢在心里訝道︰她今天怎麼啦?吃錯藥了?
除了將早上的經過詳實地,悄悄他說給旁座的死黨知道之外,林慈卉是沒敢再多話,但是,話題還是悄悄傳開來了……
或許是莫詠詠一對紅腫的眸子,教同學啞口無言;也許是她的冷漠,讓平日嘻鬧在一塊的同學也卻步了,沒人敢當著她的面說什麼或關心地問她些什麼,只敢在背後竊竊私語。
尤其是下課時,她一離開教室,同學便開始高聲談論起來;她一進教室,便又一片鴉雀無聲,一個個做賊心虛似的佯裝各忙各的,然後又忍不住飄眼過來愉偷瞄著她……
她知道同學都在她背後耳語著——甚或看她的笑話,原本就腦袋昏沉的莫詠詠更覺心浮氣躁,第三堂課下課鐘一響,等不及老師喊下課,不顧老師和同學訝然的眼神,心躁地沖出教室,跑到洗手間,大把大把以手掬水往臉上直潑,渾然下管此時的氣溫只有攝氏十一度,室外還飄著綿綿冬雨……
冰冷的水澆在臉上,煩躁的心緒頓時稍稍和緩了下來。用力吸口氣,閉上了眼,竟是一閉眼全是小爸的影子……
懊死!懊死!懊死……又起煩躁,莫詠詠又打開水龍頭,再一次往臉上猛潑水。
「啊——」有其他班的同學進到洗手間來,乍見到她這幾乎自虐的行為,陡吃一驚!
莫詠詠眉心一皺,以袖子拂去臉上的水漬,跑回教室去。
罷要走進教室後門的當兒,里頭傳來三五個女同學一波波的耳語——
「……是真的,我親眼看到的。」
「不會吧?怎麼可能?」
「本來我也以為是我看錯人了,以為大概是她又新交了男朋友,可是車子經過他們時,我看得清清楚楚,那個男的真的是她小爸。」
「你的意思是,莫詠詠和王洋儒吵架有可能是因為」
「喂,我可沒這麼說哦。我只是覺得她和她小爸之間的氣氛看起來很奇怪,要不是我知道那是莫詠詠和她小爸的話,我一定會以為那是一對情侶的,你不曉得他們看起來多登對……」
「對了,听說莫詠詠她小爸還沒結婚呢。」
「哇!多浪漫啊,和自己又帥又多金的年輕養父談戀愛……」
「你少花痴了!什麼浪漫!他們是父女耶。」
「哎呀,做做夢也不行啊?真是!有那麼帥的小爸——」最後的話頭因為突地瞥見僵在後門口的莫詠詠而定在半空中。
「呃嘔……我們……」
莫詠詠什麼話也沒說,只是寒著臉走到自己的座位,然後胡亂地將桌上的書和筆掃進書包,拿著書包就沖出教室。
「阿——」
「這下……我們死定了……」
「我……我……」
看著莫詠詠沖出教室的身影,女同學們一個個都呆了。
不管身後雙雙訝然的目光。
一張張微開的嘴和細細碎碎的憂叩,莫詠詠沖出教室後,一路跑著,跑過教室走廊。
跑下樓梯,無視于走廊上走動、或聊天的學生,不理被她不小心擦撞而險些跌跤的同學的抱怨聲,她只是一徑地跑著,跑過廣闊的操場,越過籃球場。
網球場,再跑進學校後山的樹林。
學校大門此時是管制的,所以她只能往平時學生蹺課時用的後山樹林里的小徑去,不停地跑去……
跑累了、喘了,腳步緩了下來,卻仍然跑著,仿佛即使耗盡她身上最一點力氣,她還是要跑。她到底想跑去哪里?
她不知道,也無所謂了,只要能讓她逃離教室里看笑話的打量眼光,甩開耳邊隱約傳來的閑言閑語就可以了。
她不在乎身在何處,也不在乎自己是不是還挺得住,她只是想跑、不停地跑,跑得愈遠愈好。離人群愈遠愈好……
霍地——
「詠詠!」一只強而有力的手突然抓住她的手臂,阻去她的跑勢。
莫詠詠紅著臉。氣喘吁吁地看著那人,看見那人金邊眼鏡下的是一雙焦心畢現的眼楮,眼眶不自禁一紅。
「……」不知是呼吸大急遲了,還是胸口悸動難平,莫詠詠難以成言,只是眼眶凝聚的水氣愈來愈沉重,大有一泄難收之勢。
「你怎麼了?剛才我看見你走進教室,叫你你都沒听見,才想進教室找你,結果就看見你沖出教室,不停地跑著……」王洋懦也因一路追她而來,而氣喘不已,雨水打濕他的發,順腮而下。
兩手扶住她像沙堡般脆弱的肩頭,生怕她隨時會傾倒似。
這才看清楚她一臉的不堪和傷痛欲絕,緊張問︰「你怎麼了?出了什麼事?」
莫詠詠只是一徑看著他,眼淚藏不住地開始飛泄而下,和著淋濕她滿臉的雨水,花糊糊一片;微顫的唇口不住蠕動著,就是出不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