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表哥!」安蘋陡地低吼,咬著下唇,極力控制著急欲狂湧而出的淚水,吸了吸鼻,心力交陣地說︰「我好累……能不能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話完,噙著淚,在失控前匆匆奪門而去。
「蘋蘋——」徒勞無功的一喊,喚不回傷心欲絕的小表妹,方仲徹用力地捶了下門框。「該死!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看看他為阿風帶來什麼樣的麻煩了!原以為只要讓Joanna看清楚阿風對蘋蘋的認真,那她就會知難而退;並不是他對她還存有什麼冀望,他只是不希望她阻礙阿風和蘋蘋,也不希望她傷了自己……可是現在呢?該死的!
恍然想起什麼似,他趕緊奔回辦公桌旁,操起電話。不行,他得趕緊打電話告訴阿風︰
「喂!阿風,蘋蘋她……」
※※※
從方仲徹辦公室走出來的安蘋,精神恍憾地走住長廊中間安華飯店房客出入搭乘的電梯。她沒有搭乘另一列的安氏職員專用電梯,因為她怕遇到剛巧下班的李毅風;也沒有搭乘高級主管專用電梯,因為她怕踫到正要回自己房間去的李毅風。而此時此刻,她最不想看見的人就是他李毅風,她需要時間好好地釐清一下自己的思緒……
「噹!」電梯門開了,安蘋走進去,按下一樓的鍵,電梯門又緩緩關上。
她得好好想一想才行。是的,她需要一個人靜幫她想一想,想想今天短短的幾個小時內所發生的一切
先是看見阿風吻了桑妮,教她醋勁大發,然後從一缸酸醋里,她猛地頓悟到自己對阿風的感情,不是哥兒們的手足情,也不是世仇的怨情,而是……而是長久以來她一直刻意壓抑、忽略的愛情!
現在,她終于明白為什麼在美國那段期間,雖然身邊不乏追求者、而她也曾試著好好談一場戀愛,卻始終無法認真;原來她一直在等他……
現在。她也才了解為什麼面對帥氣、又風趣的錢君彥的甜言蜜語,她卻一點也不曾心動過;因為她盼望的是他的吳噥軟語……
可是……她愛上的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沉穩、內斂,有學識、有擔當,很正直、負責任的未來商業鉅子?還是陰險、狡詐,衣冠楚楚、人面獸心如同被著羊皮的大野狼?為什麼她所熟悉的李毅風和今天下午所听到的李毅風竟相差這麼遙遠?明知道如此,但她愛他的心依然……
怎麼辦?她該怎麼辦?誰來告訴她該怎麼辦……也或許,這只是她的一廂情願,阿風根本是從來也不曾愛過她?過去他對她的苦苦糾纏只是為了安氏……想到這個可能性,安蘋初識情愁的心不自禁又滿溢苦楚,酸得直沖鼻準,再竄上眼眶,紅了眼。
「噹!」一樓到了,電梯門開了,安蘋垂著眼走出電梯。
忽地——
「安蘋?」尖銳的女高音乍響。
安蘋鎖眉,循聲抬起眼,見著喬安娜正往自己走過來……
「Joanna?是你?」不料會往這里遇見她,是以安蘋微顯驚訝。「你怎麼會往這里?」到阿風房間嗎?她真的和阿風同進同出了?
妒火教安蘋忘了喬安娜下午就在位于第二十樓的公司,有可能她剛從那里出來;也忘了這里是飯店,她可能就投宿這里。
察覺安蘋的態度有異,喬安娜當下敏銳地猜測出她大概听到了些什麼,腦子飛快地打轉起來。太好了,也許……
「好久不見了,安蘋。」喬安娜一副老朋友似的熱絡。「最近好嗎?」
天曉得安蘋和她嚴格說來根本連普通朋友都稱不上,在美國時有過幾次照面都是因為方仲徹的關系——她在紐約大學時,在加州的方仲徹曾利用寒、暑假到紐約探過她兩三次,當時他都是帶著喬安娜去的。所以,她並不知道後來喬安娜為了李毅風而與方仲徹分手,並苦苦追著李毅風不放一事。
安蘋強扯起一絲笑,點點頭。再明知故問︰「你什麼時候來的?來找我表哥嗎?」
「哈!」喬安娜嬌笑一聲,然後親暱地拉起安蘋的手。「我們先找個地方坐下來,這里不是聊天的好地方。」
說著,也不管安蘋是不是願意和她聊天,逕自拉起安蘋的手便往飯店二樓的咖啡廳走去。
安蘋是不願和她聊,但看樣子她好像沒有拒絕的余地,只好不太情願地隨她往二樓去了。
而就在她們踏上二樓的階梯時,從大廳另一列的主管專用電梯里奔出的李毅風一臉氣急敗壞地往大門疾走而去,出了大廳,忙不迭地引頸東望西瞧,像是在找尋什麼似的……
選了個靠角落的位置坐下,同服務生點了兩杯曼特寧咖啡。一坐下,喬安娜也毫不浪費地開口聊正題。
「我哪是來找你表哥的,我是專程來看毅風。我和你表哥的事早八百年就吹了,你怎麼到現在還不知道呢?」
「哦?是嗎?」安蘋隨口應著,不是很有精神。
喬安娜瞄了瞄她,裝起一抹假笑。
「那你呢?安蘋,你怎麼在這里?是不是來找毅風的?如果是的話,那我就要代他向你說聲抱歉了,我知道毅風對你就像對親妹妹一樣,可是,他最近因為要忙一些私事,可能沒時間陪你玩了——呃,你知道的,婚禮的瑣事很煩雜的,煩都煩死人了……」滿意地看到安蘋刷白了臉,喬安娜暗自冷笑。從皮包里拿出了幾張相片,湊到安蘋跟前,假意興致勃勃地說︰「安蘋,你看看,這些照片是前些時候毅風陪我到關島度假時拍的,風景很美對不對?」
早在听到「婚禮」兩個字時,就已虛在震驚、無法置信中的安蘋,此刻再見到照片中笑顏迷人的喬安娜一臉幸福地挽著李毅風的手臂的親密模樣,只覺心口裂了開來;好深好深的裂痕,痛得她腦袋昏昏沉沉的,彷彿隨時都有可能會當場昏死過去……
好像沒看到安蘋當場昏死很不甘心似,喬安娜再接再厲又說︰「好可惜呢!那次要不是我美國有事非急著回去不可,也不會讓毅風自已一個人獨自回來了,本來我們還說好他要帶我來台灣玩的。不過也無所謂啦,毅風說。等我們結了婚以後,有的是時間,不急于這一時。唉,男人都是一個樣,事業永遠排在女人之前,要等他有時間陪我,我看大概得等他把安氏弄到——」很刻意地說錯話,又刻意欲蓋彌彰似的解釋。「呃……我的意思是把安氏弄上軌道。你別想歪了。安蘋,你應該知道的,毅風他絕對沒有要將安氏佔為己有的企圖——咦?安蘋,你怎麼了?你臉色怎麼這麼難看,是不是人不舒服?要不要我送你去醫院?」
安蘋緊咬著唇,僵直地搖著頭。喬安娜一副很憂心的樣子,然後又想起什麼重要的事似,看了眼手錶,尖叫一聲︰「哎呀,怎麼這麼晚了?我還有事還沒辦呢!安蘋,很抱歉,我得先走一步了,不能再陪你聊了。」說著,已站起身來走了兩步,又回頭。「安蘋,你不要緊吧?」
安蘋機械式地搖搖頭。
「那我先走了,改天我們再好好聊聊。」拍拍她的肩頭,轉身朝門口走去。
哼!李毅風!從沒有一個男人可以這樣對她!放著她這樣一個有錢有勢的千金大小姐不要就算了,竟然還罵她厚顏無恥!他實在是人可惡了!她長這麼大,爹地別說是罵她了,就連重話也不曾對她說過,而他竟敢——哼!她會要他為他的不識好歹付出代價的,她會要他為地拒絕她而吃一些苦頭的!至少——她得不到的,別人也別想輕易得到!炳……出了這口鳥氣,這下可以痛快地回美國了。唉,台灣還真是沒什麼搞頭,玩沒兩天就教人玩膩了,還是回美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