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是讓他給找到了——
「叩!叩!」方仲徹抬手急敲了下八0二病房。美國人民極講究隱私權,他可不能隨意擅闖病房,免得自找難堪。
許久不見回應,他再敲了兩下門,又待半刻,仍不見下文,他只好自動轉動門把——
「踫!」才探進一顆頭,立刻吃了一記枕頭炸彈,緊跟著炸彈而來的是一陣砲灰——
「滾!我說不吃就是不吃!賓開!全部都給我滾開!」只見病床上的喬安娜背對著門,連看都沒看,扯開喉嚨便是一陣怒斥,驕縱可見。
三年多不見,她竟送了他這樣的見面禮?方仲徹為這突如其來的狀況愣在原地,瞬間又苦笑著搖搖頭。史密斯醫生沒有誆他,她是真的沒事了,瞧她這丟枕頭的力道,身手了得,絲毫不遜以往……放下心,他彎身撿起枕頭,帶上門,朝喬安娜走去。
察覺來人的腳步漸近,喬安娜陡地翻過身來。
「我說我不——仲徹?」艷麗容顏上的驚詫一閃而逝,隨即又籠上比方才更甚的怒火,冷然道︰「你來做什麼!」
「這是我所能訂到最快的班機了。」方仲徹解釋著。
那天深夜里一接到她的電話,明知自己的行為像個傻瓜,他仍立刻收拾行囊快車飛往中正機場,只希望能在這旅游旺季、而他又未事先訂位下撈到個飛往美國的機位;不是非頭等艙、或商務艙不可,只要有位置就行——不不,不是非要位置不可,如果剛巧班班客滿,只要航空公司願意賣他站票的話,他也會毫不考慮就上機的。問題是,上天沒空理會他這個傻瓜,而航空公司也沒感情豐沛得失了理智,在苦苦交涉無效下,他只好當場訂了一班最近、又有機位的班機飛過來——在兩天後。
飛了十來個鐘頭,他終于在方才抵達加州,而一下飛機便又立刻攔了計程車直驅她家。誰知連她家大門都還沒踏進,應門的女佣便告訴他,她昨天被緊急送往林肯紀念醫院,來不及听女佣說明原因,他又直奔醫院來,一秒也沒多耽擱。
一路前來醫院的途中,他一顆心像被吊在半空中似的,心驚、焦躁不已,真怕到了醫院他得直接進太平間認尸了!
明知他不會敷衍她,她仍無理地說︰「不想來的話,什麼爛理由都可以拿來當藉口!」
他該生氣的,但對于她,生性不羈的方仲徹卻只覺無力感。
沒理她的無理取鬧,逕自放下枕頭,往床側的椅子坐下,蹙眉道︰「為什麼要這樣傷害自己?Joanna?」
罷才他向醫生詢問她住院的原因,得知喬安娜是吞食大量的安眠藥而送醫急救,幸而發現得早,要不她此刻怕是已香消玉殞了。吞安眠藥自殺?為誰呢?方仲徹不敢問,害怕听到不想听到的答案。
「傷害自己?喝!你也以為我是自殺?你們真是瘋了!」喬安娜高傲地扁扁嘴。「你認為我Joanna是一個會想不開的人嗎?告訴你,我只是因為睡不著覺而多吃了兩顆安眠藥而已,死不了人的!」
多吃了兩顆而已?剛才醫生可是告訴他大概有半瓶之多,而且,再晚送個半小時,她可能已回天乏術了。
知道她自尊心強、好面子,方仲徹也不拆穿她,只是淡淡一個淺笑。關心地叮嚀道︰
「以後少吃那些東西,久了是會上癮的。」
「你還是愛我的嗎?仲徹?」她不是不知道他對她的關心。
方仲徹沉默了。他還愛她嗎?在來這里之前是的,但現在……他開始懷疑了。時間也許是個很大的殺傷力吧,經過三年的阻隔,再次見面卻發現感覺不對了,沒了以往的熟悉,沒了年少時的熱情。或許他們之間是過去了……
「嗯。」不過,他仍是點頭以對。
「真可惜,我已經不愛你了——至少沒像愛毅風那麼多。」喬安娜最大的優點就是夠坦白。
但,坦白的言語,往往像把刀子;在以往,方仲徹一定會感覺像是被紮實地剌了一刀般痛,現在卻不覺痛,只有無力感。
不過,到底方仲徹是個勇于面對現實的人,而他的口直也是出了名的。
他淡淡一笑,坦言道:「真可惜,毅風他並不愛你。」
「你——」喬安娜為他的直言氣怒。「就算他不愛我,我也不可能再愛你了!」
「那這可是你的損失。」看到她沒事,他顯得輕松許多。
他一副吊兒瑯噹樣,惹得喬安娜更加火大。
「方仲徹你——哼!方仲徹!你等著看好了,我一定會讓毅風愛上我的!到時候你可別再來糾纏我了!」
是的,她一定會讓李毅風愛上她的!至今為止,她喬安娜看上的男人,還沒有人可以躲得過她的媚惑的;縱使,李毅風是不同于那些凡夫俗子。不過,就算她駕馭不了他,她相信憑她家在美國華僑界的權勢,她也有辦法要他淪為她的裙下之臣的。看吧,她不過是耍了點小手段而已,李毅風不就乖乖地從台灣飛回美國?而她多的是「小手段」,上回是李毅寧,這回也許她該考慮玩玩安蘋了……
方仲徹只是聳聳肩,不置可否。毅風可能愛上她嗎?似乎……
「好了,我要你立刻飛來美國,可不是找你來抬槓的!」她仍是一副驕縱的語氣,吃定了方仲徹仍對她愛意深濃。
「我想也是——」
「我要你帶我去台灣。」她打斷他。
「帶你去台灣?」方仲徹著實吃了一嚇。「你去台灣做什麼?」
「當然是去找毅風。」
「找毅風?」他大叫。
「你別想叫我打消這個念頭,我是去定了!」她一臉堅決。
「你爹地知道嗎?」
「當然——」知道!而且還是爹地出的主意,不過這不能教方仲徹知道。「不知道。不過去之前,我會告訴他一聲的。」
那最好!「我還沒答應要帶你去——」
「方仲徹!如果你不帶我去的話,我一樣會自己去,只是我對台灣人生地不熟的,萬一……」
「萬一出了什麼事,都是我方仲徹害的對不對?」他太了解她了。
「至少你得付大半責任!而且,即使我不怪你,你也會內疚一輩子的。」她真是吃定他了。
方仲徹乏力地揉著太陽穴。他這是干什麼呢?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特地從台灣飛來這里淌這渾水?
「Joanna,你這是何苦呢?你明知道毅風是不可能愛你的。」方仲徹試圖說服喬安娜。「你以為毅風為什麼甘願放棄他在美國FBl的工作而隨安蘋回台灣去?你知道他為什麼不願涉足自家的李氏企業,反而願意屈居在安氏嗎?因為——」
「我明白了!是因為要得到安氏!」大喜過望的一叫。打斷了方仲徹的後語。喬安娜臉現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然後隨著思維的運轉,嬌額上緩緩浮起一抹得意的笑,彷彿有什麼奸計正在她腦中形成似的……
「你明白了?」方仲徹不明白她臉上的變化代表的是什麼訊息。他是真的愈來愈不了解她了,難道他們之間真的過去了?
「當然!」喬安娜不容錯辨地點著頭。
他很懷疑。
「你明白最好,那我就可以少費點唇舌。」怕她不是真的那麼明白,所以他又多說了︰「李氏和安氏結合只是遲早的事,就等毅風娶我表妹進門了。」
那是不可能的?喬安娜在心里很肯定地否決。毅風是她的,誰也別想搶走他!
「怎麼?你是不是打消到台灣的打算了?Joanna?」
「不?」她非但要去。而且……「我非去不可!假如毅風真的要娶安蘋的話,至少我得親眼看到才能教我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