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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雲上愛你 第2頁

作者︰張小嫻

「你又沒見過釋迦牟尼。」我回嘴。

「我見到他會問他!」

「他頭發沒那麼長。」

「你該好好讀書,干嗎跑去弄個釋迦頭?」

「我剛剛在做功課,是你過來騷擾我。」

「你還涂指甲呢!」她瞄了瞄我,一副看不順眼的樣子。

那也是徐璐帶領的潮流。她喜歡把手指甲剪得短短,每片指甲隨便掃一抹顏色,看上去就像原本的指甲油月兌了色似的。

我咬咬手指頭,沒好氣地說︰

「這又不影響我做功課。」

除了數學之外,我讀書的成績一向不錯,這方面,她是沒法挑剔我的。

她好象一時想不到說些什麼,悻悻然回自己房間去。到了第二天,她把我當作隱形人似的,並且開始用字條跟我說話,顯然是為了報復「白痴」這兩個字。

我們用字條來溝通,也可以一起生活,我們或許根本就不需要跟對方說話。

除了偶然覺得寂寞之外,我滿喜歡用字條代替說話,至少她沒法用字條來跟我吵架。

利用字條過日子是沒有問題的,但是,一些比較親密的事情就沒法靠字條了。

留下一張「我的扣子壞了,幫我買一個新的。」這種字條,便是太親密了,有點求和或是投降的意味,我絕對不會寫。我的一向是媽媽幫我買的。因為不肯向她低頭,結果,有好幾天,我只好戴著一個還沒干透的上學,一整天都覺得胸口癢癢的。這種東西又不能跟人家借。

直到一天早上,媽媽放假在家。我在浴室里刷牙,她經過浴室門口時,小伸了一個懶腰,若無其事地跟我說︰「出去吃飯吧。」

原來她剛剛申請了某家飯店的折扣卡,兩個人吃飯只需要付一個人的錢,要是不帶我去,等于白便宜了那家飯店。

我們的冷戰在當天吃自助餐的時候結束了。她像擰開的水龍頭似的不停地跟我說話。那一刻,天知道我有多懷念互相傳字條的日子。

「我要買。」我說。

「待會一起去買。」她快活地說,啜了一口西瓜汁,又問我︰「是三十二A吧?」

「哪有這麼小?」我抗議。

她開朗地笑,望著我的頭發說︰「這是徐璐頭吧?我也想弄一個。」

我用力搖頭。我才不要跟她看來像一雙姊妹花。我討厭跟人家一樣。

3

我的名字叫鄭維妮,是從我爸爸和***名字中各取一個字組成的。那時候他們很恩愛。听說父母感情最好的時候生下來的孩子也比較聰明。十六歲的我,既孤芳自賞也缺乏自信,成天做著白日夢。因為是獨生兒的緣故,我習慣了一個人,卻又渴望朋友。小時候,我希望自己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住在一幢孤兒院里,有一大群朋友陪我玩,過著寄宿生似的快樂生活。長大了一點之後,我的想法改變了,我希望自己是個富有的孤兒,比方說︰我媽媽是富甲一方的希臘女船王,死後留下一大筆遺產給我。等我到了十八歲,喜歡怎麼花那筆錢就怎麼花。

拿到遺產之後,我首先會去環游世界。

我睡房的牆上貼著一張彩色的世界地圖,有四張電影海報那麼大。這張地圖有個來歷,是我心中的一個秘密,也許有一天,我會把這個秘密告訴某個人,但不會是在十六歲的時候。

總之,這是一張特別的地圖,國與國的邊界沒有傳統的黑色硬線,而是化開了的水彩。海洋里有鯊魚、鯨魚、海龜和螃蟹,某個山洞里有一個藏寶箱。荷蘭的標記是風車、日本是櫻花、維也納是小提琴、奧地利是一顆古董水晶、布拉格是一塊油畫板、法國是一瓶香水、意大利靴子的頂端是一小塊乳酪、澳洲是樹熊、中國是大熊貓、西班牙是一頭傻乎乎的斗牛、瑞士是一片巧克力、希臘是一幢圓頂小白屋。

我十六歲的時候,是一九九八年,那一年,到日本里原宿旅行就像朝聖一樣,我也渴望著有一天能夠跑到那兒去。我已經決定,畢業後先當五年的空服員,那就可以到處飛,還能夠拿到便宜的機票。五年後,再想其他的事情也不遲。

為了儲錢將來去旅行,每個星期天和假期,我在一家日式乳酪蛋糕店打工。

我很快就發現,依靠那份微薄的時薪,我大概只能用腳走路去旅行。

苞我一塊在店里打工的一個女孩叫阿瑛。阿瑛跟我同年,是個孤兒,但她從來沒住餅孤兒院,而是像游牧民族般,輪流在親戚家里居住。她並不是富有的孤兒,得一邊讀書一邊打工賺錢。

一天晚上,蛋糕店打烊之後,我和阿瑛拖著兩大袋賣剩的蛋糕到垃圾站去,阿瑛一邊走一邊告訴我說︰

「我常常幻想,十八歲生日的那天,突然有一個神密人出現,通知我,有一大筆遺產要我繼承。原來,我是一個富翁的私生女。這個神密人受我死去的爸爸所托,十八年來一直千方百計尋找我,但因為我常常搬家,所以他找不到我。」

「是真的就好了。」我說,又問她,「有了錢之後,你打算用來做什麼?」

「我沒想過啊。」她轉過頭來問我,「要是你有錢呢?」

「環游世界!」我說。

「要是我拿到遺產,我請你去。」她大方地說。

「好啊!」我把那袋蛋糕丟到垃圾桶里去。

「我或者會先蓋一棟豪華的孤兒院。」回蛋糕店的路上,阿瑛說。

「我媽媽念書時曾經到孤兒院當過一個月的義工,讀故事書給那些孩子听。

她說,那些男孩和女孩都長得很漂亮。「我說。

「對啊!那里的孩子通常都是漂亮的無知少女跟帥氣的叛逆少年生下來的,然後就不要了。」阿瑛說。

阿瑛長得滿好看,有一雙雖然有點冷漠和固執、卻很漂亮的鳳眼,還有跟這雙冷眼不搭調的大而完美的胸部。我沒問阿瑛,她父母是否就是帥氣的叛逆少年和美麗的無知少女,而不是某個富翁和他的情人。

「我會把院里的孤兒訓練成一流的神偷。」阿瑛說。

「為什麼是神偷?」我問她。

「孤兒跟神偷是一對的啊!好浪漫!」中了很深電影毒的阿瑛說。

現實中的美麗孤兒阿瑛並沒有愛上神偷。阿瑛的男朋友小畢比她大三個月,是她的小學同學。後來,他近了美專念設計。我沒見過小畢,阿瑛說他是貓頭鷹轉世,晚上不愛睡覺。

「不過,他畫畫真的漂亮。」她說。阿瑛偶爾會跟我談起小畢。

除了小畢,她有時也告訴我大熊的故事。大熊是她和小畢的小學同學。

「小學六年級的時候,我們參加學校的旅行。那天,大伙兒走在田邊的馬路上,小畢和大熊走在最前面。突然之間,不知從哪里蹦出來一頭黃牛,追著當時身上搭著一件鮮紅色外套的小畢,小畢拼命逃跑,就在危急關頭,大熊他竟然搶了小畢身上那見件紅色外套綁在自己身上,那頭瘋牛馬上轉過來追他。」有一天,阿瑛告訴我。

「哇——」我覺得這麼傻氣的男生真是世間罕有。

「後來怎樣?那頭瘋牛有沒有追到他?」我問阿瑛。

阿瑛搖搖頭說︰「大熊是我們學校的飛毛腿!他是運動會一百米和兩百米短跑冠軍呢。他的腿特別長。只有七個月大的時候,他爸爸媽媽已經帶他參加第五屆‘省佰杯嬰兒爬行比賽’。那天,鐘聲一響,他便第一個撲出來,把其他對手拋得老遠,結果拿了第一名。」

「你是說第五屆?」我抓住阿瑛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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