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你。表演要開始了。」
「你真的沒事吧?」翁信良有點兒擔心。
緹緹搖頭。
翁信良目送緹緹離去,他站在窗前,看著她回到跳水池歸隊。一個跳水員從高空躍下,插入水中,贏得熱烈掌聲。緹緹攀爬到高台上,「經過」翁信良的窗口時,她沒有向他揮手,只是看了他一眼。緹緹越攀越高,終於到了九十米的高台,她孤清清地站在那兒,翁信良突然有一種不祥的感覺。他沖出辦公室,幾乎是滾下樓梯,希望阻止緹緹跳下來。這個傷心的女人可能會用這個方法殉情。
翁信良沖到跳水池,看到緹緹在九十米高空上向群眾揮手。
「不要跳!」翁信良在心里高呼。
說時遲,那時快,緹緹三百六十度轉體墮下。
翁信良掩著臉不敢看。他听到一聲清脆的插水聲,觀眾鼓掌。緹緹安然無恙冒出水面。
緹緹爬上水面,看到翁信良,他滿臉通紅,不停地滴汗。翁信良看到她安全上岸,舒了一口氣。此刻兩個人四目交投,翁信良知道他原來是多麼緊張她。
「你沒事吧?」
「我不會死的。」緹緹說。
緹緹又回到跳水的隊伍里,她知道這個男人著緊她。翁信良的確令她想起許多關于鯨岡的事,而他竟然是親眼看著鯨岡死的人,世事未免太弄人了。
翁信良怏怏地回到工作間,他剛才的樣子一定很狼狽,竟然以為緹緹會殉情。緹緹對他忽冷忽熱,原來是心里有另一個人,那個人所佔的份量一定很重。
「這個星期天你有空嗎?」穿上T恤的緹緹出現在他面前。
翁信良嚇了一跳︰「你什麼時候進來的?」
「你在想什麼?」緹緹問他。
「沒什麼。」翁信良笑笑。
「這個星期天有空嗎?」
「什麼事?」
「我想請你吃飯。」
「吃飯?」
「星期天是我的生日。」
「是嗎?」
「沈魚也會來。」
「好,我一定到。」
「我在荷里活星球訂了台,七時正。」
「好的。」
「不用帶禮物來。」緹緹說。
翁信良好像又有了一線希望。那個男人已經死了,他不可能斗不過一個死人吧?剛才看到她哭,他的心都軟了。男人的俠義心腸真是累事。
緹緹跑到更衣室洗澡。黥鯨已經死了三年。三年來,她頭一次對另一個男人有感覺。翁信良親眼看著鯨岡死去,會不會是鯨岡要他帶一個口訊回來?她不知道,但再一次提起鯨岡,竟然令她比以前容易放下這件事。她現在很想給別人,給自己一個機會。
第三章
星期天晚上七時,翁信良準時到達荷里活星球,這里人頭涌涌,音樂強勁。
他看到緹緹和沈魚向他招手。
「生日快樂。」翁信良提高嗓門對緹緹說。
「謝謝你。」
「有沒有帶禮物來?」沈魚問翁信良。
緹緹拍了沈魚一下︰「別這樣。」
「我不知道這個地方是這樣的,我還是頭一次來。」
「有什麼問題?」緹緹奇怪。
「這份禮物不大適宜在這個地方出現。」翁信良說。
緹緹和沈魚的好奇心被挑起了︰「到底是什麼東西?」
翁信良把手伸進褲袋里,掏出一件東西。
緹緹和沈魚定楮望著他。
翁信良攤開手掌,一只黃色羽毛的相思站在他的手掌上,這小東西受了驚嚇,不停在打顫。
「哇!好可愛。」緹緹用手接住相思,再用一條餐巾把它裹著。
「你是女飛人,所以送一份會飛的東西給你。」翁信良說。
「謝謝你。」緹緹抱著相思,問沈魚︰「是不是很可愛?」
沈魚突然覺得自己象個局外人。雖然來這里之前,她已經有了心理準備,翁信良喜歡的是緹緹,但她沒有想到他們兩個人會進展得這麼快。緹緹似乎已經準備接受翁信良。
「我去買一個鳥籠。」沈魚站起來說。
「這麼晚,哪里還有鳥籠?」緹緹說。
「一定可以找到的,不然它在這里飛走了便很難找到它。」
沈魚邊說邊走,她只是找個藉口逃走,她覺得今天晚上根本不需要她。
沈魚在電話亭打電話給王樹熊。
「喂,王樹熊嗎?你十分鐘內來到尖沙咀地車站,我在那里等你。」她很想很想呼喝另一個男人。
「十分鐘?怎麼可能?我住在香港,三十分鐘好嗎?」可憐的王樹熊說。
「十分鐘內不見你,我們就完了。」沈魚掛了線。她知道他根本沒有可能來到。
沈魚在地車站看著腕表,十分鐘剛到,她竟然看見王樹熊出現,他頭發蓬松,身上恤衫的鈕扣全扣錯了,運動褲前後倒轉來穿,腳上只穿拖鞋,沒可能的事,他竟然做到了。
「沈魚!」王樹熊興奮地叫她。
沈魚別轉臉,沖上月台的一列地車上,企圖擺月兌他。
王樹熊沖進車廂,車廂里的人看著他一身打扮,紛紛投以奇異目光,王樹熊尷尷尬尬地不斷喘息。這個王樹熊,沈魚曾經因為寂寞而和他交往,可是她不愛他,他卻為她一句說話趕來。
「什麼事?」王樹熊問沈魚,他愛這個女人。但愛上她不是最痛苦的,知道她不愛自己才是最痛苦。
沈魚不知道說什麼好,她沒想過他會來,她只是想虐待他。
「到底有什麼事?」王樹熊關切地問她。
沈魚突然想起了︰「我想買鳥籠。」
王樹熊不禁失笑︰「你找我找得這麼急,就是要買鳥籠?你要鳥籠有什麼用?」
「當然有用。」
「這麼晚,哪里還有鳥籠賣?」
「總之我一定要買到。」沈魚堅持。
「試試看吧。」王樹熊無奈。
王樹熊帶著沈魚來到專門賣鳥兒的康樂街,店子都關門了,只听到店子內傳來鳥兒啾啾的叫聲。
「你看,門都關了。」
「到別處去。」沈魚說。
「如果這里沒有,別處也不會有。」
「我一定要帶著鳥籠回去的。」
「你買了一只什麼鳥?」
「你看!」沈魚看到一個老翁推著一輛木頭車,上面放著很多鳥籠和不同的鳥兒。
「奇怪?這個時候還有人?」王樹熊說。
「這個鳥籠要多少錢?」沈魚問老翁。
「一百二十元。」
沈魚看到鳥籠里有一只相思,這只淡黃色羽毛的相思和其他相思不同,它非常安靜地站著,沒有唱歌。與其說安靜,倒不如說悲哀,是的,它好像很不快樂。
「這只相思要多少錢?」
「不用錢,你要的話,送給你。」老翁說。
「為什麼?」沈魚奇怪。
「它不唱歌,賣不出去的。」
「它很有性格呀!」沈魚說。
「沒有人會買不唱歌的相思的。」王樹熊說。
「我就是喜歡。謝謝你,老伯伯。」沈魚拿起鳥籠。
沈魚拿著兩個鳥籠,一個是空的,一個載著一只暫時還不唱歌的相思,在彌敦道漫無目的地步行。
「你要去什麼地方?」王樹熊問她。
「我想找個地方坐下來。」
沈魚和王樹熊坐在球場的石級上。球場上,兩隊女子足球隊正在進行比賽。
「我最怕看女子踢足球。」王樹熊說,「她們大部分都有腳毛,你看!」
一個背影像男人的女球員獨個兒帶球射入龍門。
沈魚站起來高喊了一聲。
「你今天晚上干什麼?你是不是失戀?」王樹熊問沈魚。
「為什麼以為我失戀?」沈魚不肯承認。
「只有失戀的女人才會這樣。我敢肯定這個球場上有超過一半的女人都是失戀的,如果不是受了刺激,她們不會跑去踢足球。」
沈魚大笑︰「失意時能看到你真好!」
「能在你失意時陪你真好。」王樹熊說。
「我沒事了!回去吧。」沈魚提起兩個鳥籠說︰「這只相思暫時放在你家,我改天來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