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聖哲!你怎麼會在這兒?」亞勛不敢相信這醉倒在他家門口的人竟會是他的大學同學——卓聖哲。
卓聖哲卻不理會亞勛的驚喜與訝異,繼續伸著懶腰,整理他及肩的長發。
「我在跟你說話,你有沒有听到?」亞勛興奮的跑下台階,蹲在他面前。
「當然有,我是醉了又不是聾了,你知不知道我昨晚找了多久才找到這幢大樓,偏偏喝醉了忘記你住在哪一褸,走到這兒我就不行了啦!」他試著站起身來,亞勛適時的扶了他一把。
「你還是老樣子,一點都沒變!」
「你也是,這幾年還好吧!」
他無奈的微笑著,「是好朋友才不會瞞你,我是來投靠你的,我失業了。」
「怎麼會呢?」
「唉!一言難盡,可不可以先讓我洗個熱水澡,我已經兩天沒洗澡,一個禮拜沒有好好的睡過覺了。」
亞勛沒有再問,開了門就讓他進去。
他住在這兒也有好些年了,從大學時代開始,到畢業出來工作都沒想過換地方,他是個念舊的人。
「你的行李呢?」
「我孑然一身,除了你看得到的之外,就是樓下那部車而已,我正打算找到你之後把車賣了,如果有人要買就幫我賣,多少錢我不在乎!」卓聖哲沒有在客廳多停留,他邊走邊月兌了上衣,直接往浴室走去。
「沒有車你哪兒都不能去,找到工作時怎麼辦?」在他正要把浴室門關上之際,亞勛一個箭步伸手擋住了門。
「我並沒有那麼急著找工作,下去看看我的車,它至少可以賣到五十萬,那些錢足夠讓我再買一輛新的小車,這些你都不用擔心。」
亞勛看著卓聖哲深邃的眼楮,那一雙遺傳自他美國父親的深綠色眼眸,讓人難以拒絕。
「賣車的事交給我好了,你洗完澡好好休息一下,晚上再一起吃個飯。」
「就听你的。」卓聖哲露出一排整齊的白牙,高興的笑著。
亞勛輕輕的帶上門,在下樓時他不斷的回想著最後一次見到卓聖哲的情形。那已經是好幾個月前的事了,今天再看到他,竟有一種思緒無法連貫的奇怪感覺,具體的說就是他變了,他不再是那個活潑樂觀的阿哲,他認識阿哲這麼多年,今天才看清楚壓在他肩上的重擔。
亞勛才走到大樓門口,就看見那輛黑珍珠似的進口跑車,在陽光下它真是耀眼動人,連走過它身旁的人都忍不住多看幾眼,甚至伸手去撫模它。
他走到車旁大略看了一下,除了左車門內有一些細微的刮痕外,大致上並沒有什麼重大傷害,憑他對車的專業知識,這輛車可以賣得比阿哲說的價錢更高一些。
其實對阿哲擁有這樣的車他一點也不意外。阿哲的家境本來就好,父親是退休的美國軍官,目前和母親、兄姊在美國定居。在四個孩子當中他排行最小,也是得到父親遺傳最多的孩子,除了一雙深綠色的眸子,他一百八十多公分的身高,和深棕色的頭發,在在標示著他的與眾不同。但是,他並沒有得到比正常人更多的疼愛,反而是更多的嘲笑和排斥,他無論多麼努力要融入兄姊的生活之中,卻總是失敗。這樣的情形一直到他高中畢業之後才有所改善,進了大學之後他得到完全不同的待遇。每天都有無數的女人、情書在他身邊打轉,他雖是受寵若驚,卻沒有一個人看得出他眼中的驚慌,于是他學會了將一切感情深埋,直到他在社團里認識了亞勛。
亞勛是個道道地地在台灣成長的外省人第二代,父親是退伍軍人,母親是台灣人,老家遠在台灣最南端的屏東,自從高中北上之後,他便學會獨立生活,甚至連大學學費都是靠自己張羅。
亞勛的父母觀念保守又傳統,他們覺得三十歲尚未成婚是件非常嚴重的事,所以只要他回家,母親便為他安排每天三次以上的相親,相得他暈頭轉向,到現在只敢一年回家一次。
和阿哲比起來,他是平凡又普通的人,阿哲的家庭背景遠是他的生活中所無法想像的。也因為如此,他對阿哲,有一種難以言喻的矛盾情愫存在著,他一直覺得阿哲是個值得研究的人。
看著他的車,亞勛心里已經有譜該怎麼進行下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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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勛在這家美商汽車公司工作快兩年了,業務員的工作已經做得駕輕就熟,即使收入穩定,但比起小尤的家境,他的薪水只能算是微薄,連他自己也沒有把握是否養得起小尤。
想到這個現實的問題,他的心情又沮喪起來,一種屬于男人的悲哀使他感到無奈又無力。
到了下午他才有空撥電話回去給阿哲。
「喂!」
電話響了一聲就被接起。
「這麼快接電話,你沒睡覺嗎?」亞勛問。
「洗了個舒服的澡就沒睡意了,怎麼,現在不忙了嗎?」
「今天還好。對了!車子我看過了,看你明天有沒有空,到我朋友那兒估個價。」
「再說吧!差點忘了告訴你,等等!」他放下電話去拿東西,「有一個女的打了好幾通電話找你,先前幾次問她是誰都不肯說,還好最後一次被我套出來了。」
阿哲說話的語氣頗為自豪。
「是誰?」亞勛直覺的就想到小尤,她已經將近兩個月音訊全無。
「葉姿伶!」
「葉……姿伶?!??」他重復阿哲的話,似乎極力在回想。
「你不要告訴我你不認識她,她說你們是在高中畢業旅行上認識的,還曾經交往過一陣子,對不對?」
「你們到底聊了多久,你怎麼知道這麼多?」
「隨便聊聊而已,不過她的聲音真好听。」說著他莫名其妙的笑了起來。
「你在做什麼?」亞勛對他的舉止有些疑惑。
「看電視啊!對了,晚上吃什麼?」
「看你想吃什麼,中餐、西餐?要去好一點的餐廳還是普通的……」
「好啦!你拿主意就行了,我都沒意見。」說完他又笑了起來。
「喂!你有沒有問她電話號碼?」
「想起來她是誰了嗎?」他故意嘲笑亞勛。「你不說我都會問,難道連這點小事我都辦不好嗎?你也未免太小看我卓聖哲了吧!」
「那你晚上出來時別忘了帶。」
「放心好了,不過今天這一頓你是肯定要請的。」
「見面再說。七點到我公司來,我等你。」
「OK!我一定準時到。」
听著那頭清脆的掛電話聲,亞勛拿著話筒,發呆了好一陣子。
整個下午他都在極力回想葉姿伶這個女人。
他怎麼也想不通她怎麼會又跟他聯絡上,他們之間早就斷得一干二淨的,將近十年沒有任何接觸,他連她的長相都已經不太記得了,她又怎麼會突然找他找得這麼急切呢?
幾個小時的努力回想多少有點效果,關于她的一切漸漸清晰起來。他甚至想起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情形,正如她所說的就是在畢業旅行時,那一晚他們幾個男生約好去夜游,在半路上遇到迷路的三個女生,其中一個就是她。
畢業之後各自考上不同的大學,他們保持著斷斷續續的聯絡,感情漸淡似乎是預料中的事。
她是亞勛生命中的第一個女人。
但是現在他竟然連她的長相都想不起來,他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患了三十歲恐懼癥。
帶著這種恍惚的精神狀態,他撐到了晚上七點,阿哲比約定時間早到了一會兒。
亞勛帶他到一家在台北頗具知名度的西餐廳,他會選這地方主要是具隱密性,而且可以坐很長的時間,不會有被趕走的壓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