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趁著天色未亮悄然離去時,還以為這一別將後會無期,卻萬萬沒想到在別後不到十個時辰——在他已投宿客棧,且準備就寢時,突來一陣猛烈的敲門聲,接著「砰——」地一聲,門戶大開,一位略顯狼狽,卻仍不減其美貌的人兒已佇立于前,且不由分說地朝他大步走來。
「你怎能這麼做,你怎能這麼對我!你……你……你好可惡啊!」玉琉璃大聲朝他叫道,邊拿出白花花的銀子與揉成團狀的銀票朝他扔去。「誰稀罕你的錢了?該死,你該死,你不僅背信、棄義、毀約,還視我如乞兒,我恨你、恨死你了——」
說完,玉琉璃便一個飛身地撲向他,拳頭也在同時如雨點般直打在他胸膛上。
面對她的怒氣,路世塵並未制止或許該說自己早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給嚇得怔住,只得隨她去發泄。
漸漸地,打擊力道已由強轉弱,再由弱化無,這突來的轉變令路世塵好奇,一瞧,懷中人兒不知何時已沉沉睡去。
凝望著她那疲憊的神情,不難猜出這一路上,她是如何風塵僕僕地追趕而來。雖說自己並無刻意加快腳程,但從小練就的腳力,仍讓他在不自覺中走了很長一段路程,看來為了能趕上他,她定也放棄吃飯與休息的時間,也難怪她會累成這般,見了他倒頭即睡。
正當路世塵沉溺于自己的思緒時,一陣輕微的申吟聲清楚的告知,懷中之人即將清醒。
琉璃初醒,一臉茫然的神情令人心中為之一動。
「是你。」
睡意漸消,繼而,慢慢想起他所做過的一切,玉琉璃急忙伸手一推,跳離令她深感安穩的舒適臂彎,可這急跳卻令她站立不穩,直往後墜去。千鈞一發之際,身手矯健的路世塵已由床上竄出,一把攬住她的柳腰,旋身一提,她已安然地靠在他寬闊的膛上,這突如其來的意外,令玉琉璃不住地嬌喘連連。
「用不著你假好心。」玉琉璃出手推開他。
她滿臉委屈。天知道,她干嘛沒事找事的一路找他,其實她大可拿了錢,逍遙又自在的邊闖蕩江湖,邊找尋歐陽那臭家伙的弱點予以重擊!何必去管這個呆木頭呢?
想著想著,兩層水霧卻又不知為何地再度浮上她那雙美麗的明眸。
「既然你存心毀約,當初又何必與我勾指定盟;既然你有心要走,又干嘛在臨走前對我砸銀子!你……你這麼耍我很有趣是不!」打出娘胎她還是頭一遭讓人這般對待,想到這,眼眶中的水霧也快速凝聚成兩滴豆大般的淚珠,沿著粉頰滾滾而落。
瞧她淚眼婆娑,一臉委屈的樣子,若讓旁人見著,不一口咬定是他欺負了她才怪。然而,追根究底,這到底是誰在欺負人呢?路世塵在心里嘆了口氣,不知該拿她的強辭奪理如何是好。
「哪!還你。」玉琉璃將手帕還給他,微仰起下巴,睨視他道︰「今日是你棄我在先,而非我知恩不報,既是如此,從今爾後,你我互不相欠,就算哪天你不幸‘流浪街頭’、‘淪落街尾’、‘落魄街上’,也與本小姐無關,就這樣,再——見。」
說完,玉琉璃轉身準備離去,孰料她才一邁開步伐,便已被路世塵那天神般的體格給一步給擋了住。
炳!她早算準他不會就這樣丟下自己不管的。
見一切如自己所料,玉琉璃便也神氣地踮起腳尖,挺起胸膛。絲毫不見畏懼地與他四目相視。
求我,只要你開口挽留我,就原諒你。玉琉璃不斷在心里嘀咕著。
快快閃邊吧,既然人家都將話撂下,你又何必枉做小人呢?就讓她走,少惹麻煩了。
理智不斷告誡著自己,然而,路世塵卻無法硬下心腸,任由身無分文的她就此離去——像她這般樣貌的女娃兒要孤身上路,實在危險啊!不得不再次拿出那已被她揉皺的銀票,這才正要遞出,便傳來一陣不友善的聲音。
「你又想侮辱我了是不是?!」
居然連開口留她也不會,玉琉璃氣呼呼的揚手一揮,將那拿著銀票的手給揮開,豈料,他下個動作仍不死心地再度將銀票往她手上塞。她不禁怒火更熾了,怎麼她長得一副乞丐樣嗎?
「你……你真可惡!」
丟下話,趁機狠狠地往他腳板踏去,隨即伸手使勁一推,快速地由他身旁掠過。
此次,她當真頭也不回地朝門口跑了出去,一溜煙地消失在黑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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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木頭、臭木頭、爛木頭,捶你,捶死你,捶得你從今起有覺睡不好,有飯吃不飽,有銀子也不知如何花是好,捶、捶……」
面對一桌的大魚大肉,好菜好湯不吃,卻拿著筷子猛朝桌面又敲又罵,這若能不引起旁人側目才叫稀奇,更何況作出此舉,是個貌似天仙般的小泵娘呢!早已成了眾所矚目的焦點,竊竊的私語聲,更是此起彼落未曾間斷過。
然而,對于自己所引起的騷動,玉琉璃根本沒心思去理會,只因她的心全遺留在那隔三張桌子遠的木頭人路世塵身上。
什麼嘛!
想她堂堂「迎月山莊」的大小姐,向來集萬千寵愛于一身,居然會淪落到被根木頭給棄之如敝屐的地步。
可為什麼她會在這里呢?為什麼昨晚才走出客棧門口,便又沒骨氣地又折回呢?為什麼?為什麼?
「死木頭、死木頭、死木頭!」
餅度的怒氣使她拿捏不住力道。「叭——」地一聲,手中筷子已斷。她拿起斷筷,「嗖!」地一聲,丟至那木頭的桌上。
「匡?——」一聲。
眾人皆側目,唯獨那木頭老兄仍一副泰山崩于前,不為所動的姿態,一口接著一口地吃著眼前冒著熱氣的雜菜面。
怒發沖冠,七孔冒煙。
目露凶光,全身浴火。
玉琉璃再也忍不下去,踩著熾烈的步伐,筆直地朝目標走去,劈頭即道︰「你可惡,可恨,又可……」可什麼呢?望了眼桌上那碗沒放幾兩肉的面,附加道︰「……可憐。」
吵架也得有人應喝才吵得起來,偏偏她所面對的是木頭人始祖,嘲諷不听,謾罵不管,恐嚇亦不理,遇此種種,又怎能不叫她有英雄氣短之憾呢?
玉琉璃像顆泄了氣的球,癱坐在椅上,兩眼直愣無精打采地盯著他撈面、入口、咬嚼、吞咽……一再重復著動作。一會兒,她臉上表情由無奈轉變成堅定,倏地站起身,俯近,字字鏗鏘地宣布道︰「我、要、跟、著、你。」她堅定地說道。
這三天來玉琉璃已練就一身死纏爛打的功夫,伸手一把搶過那碗即將見底的面,再次重復說道︰「我要跟著你。一、定。」
一定?這兩個字終于引起路世塵些許注意,他微抬起頭,仰望著眼前與他相隔不到一個手掌遠的臉龐。娥眉淡掃,秋水星眸,鼻梁挺直小巧、櫻唇紅潤欲滴……這樣的五官,配上一張白皙無瑕的鵝蛋臉,這絕對是美麗的。
為什麼這麼漂亮的一位姑娘「一定」要跟著他呢!而最讓人想不通的是,為什麼每個人都老喜歡將那「一定」冠在他身上?
路世塵仍沉默不語,微傾著頭,眉峰倒豎地盯著她。
在他默默且逼人的凝視下,玉琉璃有些忸怩了起來,紅潮波波涌上臉蛋,玉頸一片緋紅,囁嚅道︰「你……你用不著這樣盯著我,總之……」輕咬了咬下唇。「無論如何我都要跟著你。」一向是他人追逐對象的玉琉璃,還是破天荒地黏上一個男人,而對自己為什麼執意黏上他?她自己也不知道,可是,有一點她卻非常清楚,那便是對他,她絕不放手。「這就算你是啞的、聾的,也不能改變我的決定。」正所謂言語不是問題,無聲不是壓力,一切順眼即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