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團圓’設計得不好?」她知道他應該已經看過「團圓」的sample,因為昨天的郵件中他曾說過今天下午會去哥哥那里一趟,只是沒想到他會特別繞到她這里來。
方書諺深吸了口氣,平復了莫名其妙的情緒,同時也想到了幾小時前看過「團圓」時的愉悅心情,郁悶的胸口這才稍稍紓解。
「你的設計很棒,我很喜歡。」
魏容恩聞言,笑了。
她霍地注意到他額前的短發正滴著水珠,恍然想起他仍站在雨中,所以趕緊將傘撐高,替他遮去泰半雨勢。
這也才發覺他的個子很高,以她一五八的身高,兩人大概相差有二十公分以上。
依據這段日子來的瞭解,她對他唯一印象深刻的是他躁動的脾氣,很難想這樣頂天立地的男人實上卻想個男孩一樣,不給糖就搗蛋。
「你的脾氣很不好,幾次見面你幾乎都在生氣。」她笑說著。
還不是因為你。方書諺沒好氣的在心里怨忖。
「會生氣是因為我在乎。」他用了另一種委婉的方式回答,卻也充滿了隱喻。
對于他的回答,魏容恩選擇沉默。
方書諺從她低垂的眼神中捕捉到回避的態度,她明明就知道他的意思,她的沉默無非是在逃避。
他在心中嘆氣,伸手接過她舉高的傘柄,換他替她撐傘,「走吧,我送你回家。」
魏容恩很想拒絕,卻不知該如何婉拒,只能勉為其難的接受他的好意,安靜的跟在他身側。
方書諺看著她為了與他保持距離,肩膀幾乎都淋到了雨,一把傘就這麼點大,他當然不可能讓她淋雨,干脆把傘直接撐在她上頭,反正他已經濕透,不差多這一點雨。
他不懂的是,為什麼方才她可以和那名男孩有說有笑並肩齊走,對他確實處處閃躲,戒慎恐懼,她到底在怕什麼?防什麼?
魏容恩抬頭看著頭上的傘,這才注意到因為她把距離拉大,害他淋到了雨,于是趕緊縮短兩人的距離,走進他身側。
面對兩人共處在一方小小天地里,就算她想保持距離,也只能暫時將就這個讓人臉紅心跳的氣氛局限在這小小空間里。
方書諺從上方注意到她暈紅的臉頰,實在很不喜歡兩人相處時的氣氛,讓他只能又重重的嘆氣。
最近只要遇到她,他幾乎都是用嘆氣來舒坦胸口的郁悶。
這時,他突然伸出了右手,用粗淺的手語在她面前比劃著簡單的單子問著︰「為什麼、故意、和我、保持距離?」
魏容恩訝異的抬頭看他,沒想到他竟然學會了手語。
「請你回答我的問題好嗎?」他對著她說。
她收起了驚訝,又回復到逃避的姿態,聲如蚊吶的辯稱︰「我……沒有故意啊。」
方書諺因為她垂下目光,只好又開始比劃起生澀的手語,開始埋怨︰「你明明就有,故意漠視我對你的態度,故意忽略我在郵件上的噓寒問暖,故意回避我的關心,怎會沒有?」
她知道他是在抱怨最近他在郵件里殷切的問候,換來的卻是她的不回應,甚至是視而不見。
「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麼回信。」她慢慢的說著。
「其實你可以試著把你的心事與我分享,就像你習慣將心情點滴記錄在手札上一樣,我也會渴望分享你的心情。」他比劃著不甚熟練的手語,顧不得用詞是否正確,一心只能跟她溝通。
「我們……只是朋友。」她沒發現自己輕顫的聲音已經泄漏了緊張的情緒。
「就是因為是朋友,更要互相關心,互相分享心事,不是嗎?」他突然覺得學手語是明智的決定,尤其在她正處于發窘的狀態,不敢直視他的時候,手語可以避免讓她產生尷尬。
魏容恩停下了步伐,放棄開口說話,抬起一雙輕顫的手輕輕比劃,「你不一樣。」
方書諺擰著眉頭站在她面前,急著追問︰「哪里不一樣?」
她抬眸看了他一眼,因為正好對上他那發熱的目光而急忙垂下眼簾。
「你很危險。」
「危險?」方書諺有些錯愕她怎麼會如此覺得,他一直以為自己表現得夠紳士,夠溫吞,到底是哪里出了錯?
魏容恩咬著下唇,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一雙手停在半空中,欲言又止,微微顫抖的指尖泄漏了她的心情,最後干脆選擇放棄,就怕愈描愈黑。
「不,別停。」方書諺不容許她中斷這個話題,一手抬起她小巧的臉蛋,炯熱的目光瞅視著她。「告訴我,我哪里危險?」
魏容恩看著他那雙閃著異樣光芒的黑曜石,宛如具有磁場似的深深吸附她的目光,讓她無法轉移。
「我懷疑……你對我的關心……別有所圖。」
方書諺深邃眼眸凝睇著她,「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不否認對你的關心確實別有所圖。」
反正他本來就直率不羈,也不是個會掩飾心情的人,所以他倒是樂于自己的心情被她看穿,省得每次都要隱藏真正的情感。
魏容恩訝異他的直言不諱,直覺告訴自己必須結束這個敏感的話題,「我……我到家了,謝謝你送我回家,再見。」
魏容恩轉身欲跑離這尷尬的氣氛,沒發現到一陣急促的引擎聲突然從巷子口疾速出現。
「小心!」
方書諺在第一時間搭上她腰肢,將她用力攬進懷里保護,機車騎士呼嘯而過,激起了地上一灘水漬,濺得他們一身濕透。
方書諺氣急敗壞的看著那騎士騎遠,沒好氣的皺眉咒罵︰「Shit!下雨天也敢騎這麼快,待會兒就不要輪胎打滑摔得狗吃屎!」
魏容恩渾身僵直的呆在他懷里,她知道他是處于保護才會逾矩,卻對他仍然緊抱著自己的行為感到驚慌失措。
「你沒事吧?」方書諺低頭看著懷里早已滿臉通紅的容恩,她對他明明就有感覺,為什麼要裝作什麼都不在乎?當做什麼都不知道?
反正他們兩個都已經濕透,他干脆丟開了傘,伸手去抬起她的下巴,讓她迎上自己的目光,表情認真的直接表明心意,「容恩,我不否認自己對你的愛慕,也不想壓抑對你的感覺,相信這段日子來你應該已經明白我的心意才是。」
魏容恩仰著螓首被迫清楚看見他所說的每一個字,以及他眼里透露的各種訊息。
「請你……放開我。」她試圖扭動身體想要掙月兌他的箝制,因為近距離的靠近讓她感覺到他升高的體溫。
她畏懼的試圖退後,卻因他的大手撐在背後而無法如願。
方書諺在她略微掙扎中稍稍加強臂力,拉近了彼此的空隙,「容恩,不要逃避我,你只要直接回答我,你喜歡我嗎?」
魏容恩腦子里浮現一段曾經溫柔說愛、卻又變成愧疚道歉的回憶,她慌亂的別開目光,秀眉清蹙的頻頻搖頭,似乎想拋開那段令人揪心的痛楚,胸口因為緊窒而急促起伏。
「不,我……不需要……」
她的聲音很細,細到他幾乎听不清楚,「你說什麼?」
魏容恩抬起一雙被雨水打濕的密睫,以及一對彌漫霧氣的水眸,斬釘截鐵的用手語告訴他,「我不需要愛情,我一個人也可以過得很好。」
方書諺因為她這番話而困惑,就在他晃神之際,她突然用力掙開他的雙臂,轉身跑回屬于自己的天地,封閉起內心世界,拒絕一切外界的叩門。
這是她第二次像一陣輕煙似的從他眼前溜走,而他……
卻什麼都不能做,只能呆愣。
渾身濕透的方書諺,在傻愣的看著容恩跑開後,並沒有直接回家換掉一身濕衣,而是折回「奧圖」,決定向阿毅問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