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願再當迂回刺探的膽小表,既然橫豎都得經過這道關卡,不如挺起胸膛,光明正大地過關斬將,那才符合她一貫的生活態度。
「愛。」應御風不假思索地沖口而出。更令他詫異的是,說了之後竟然也沒多大痛苦,反而有些釋懷,像是完成一件大事似的。
「好,走吧。」她點點頭,將臉埋在他胸前,讓淚水浸濕他的衣衫。「不是要送我去醫院嗎?」
去她的,就連土匪強盜都沒她過分!只顧著自己偷擄拐搶,連一絲回饋的心都沒有。
「妳呢?」他僵著臉,忍不住由齒縫間迸出這句反問。
「只要我的傷養好,一切天下太平哪!」尹梵心巧笑倩兮地沖著他猛笑,當場把話題轉到不搭軋的地方去。
她可精賊透了,嘴巴閉得緊緊的,比蚌殼還要緊上七分,硬是不給他一個痛快。
本來嘛,從頭到尾都是他在她面前耀武揚威,佔盡了所有的便宜,還害她淪為可憐的過敏癥患者,只能扮可憐在他的婬威下求生存,此時好不容易模到一張王牌,她怎麼可能輕易讓出手?別作夢了。
再說,一個字可不能算是甜言蜜語,重點話題他也沒搬上台面,自然萬萬不可松口。
「妳欠揍啊!」他忽聲咆哮,不可思議地死瞪她,巴不得一掌劈掉那張得意兮兮的見鬼笑臉。真是天殺的,逼問出她要的話之後就來個翻臉不認人,真火死他了。
「你揍呀。」她指指自己仍在沁血的肩傷。「要害在這里,請便。」
應御風捏住她的下巴,熾烈的瞳眸灼灼地鎮住她的,在窒人的沉寂中,猝不及防地吻住她的櫻唇,既火熱更纏綿,將所有的愛怨嗔痴全融了進去,盡情釋放著……
咦,這是什麼東西?硬硬的,冷冰冰的……
就在兩人耽溺于深濃繾綣的柔情,幾乎忘了一切的當兒,尹梵心卻一掌推開他,臉上凝肅的表情登時將旖旎的風情破壞殆盡。
「停!」她正經八百地盯住他。「喂,我突然發覺你的計劃不錯,拿出來用吧。」
「什麼計劃?」應御風蹙緊眉頭,搞不清她的腦筋怎會突然轉到天涯海角去游蕩。
「咯,拿去。」她勉強忍住肩上的疼痛,由他懷里模出一把槍,在他面前有氣無力地晃動著。「去幫我,還有你過世多年的母親報仇。」
他瞪著她,彷佛看見外層空間飛來的怪物,久久未言。
「去呀,你不是一直想用槍斃了他嗎?現在正是大好時機。」她又推他一把。「瞪什麼瞪?我是為你好耶,不感激就算了,還擺什麼臭臉給我看!」
「我覺得那顆子彈打中的不是妳的肩膀,而是妳的蠢腦袋。」應御風以不可思議的語調吼她,差點被氣暈。「妳明知道──」
「廢話一堆。」她不耐煩地打斷他。「我只問你一句話──你後半輩子都想跟時傲和現在一樣,被上一代的恩怨纏得透不過氣嗎?」
應御風不說話,但眼光卻像要吃人似地。
「乖乖听我的話,送怪老子一槍,再給你老爸一槍,這麼一來兩家都扯平了,誰也不欠誰,皆大歡喜不好嗎?」沒想到他隨口說說也能成就大事,不愧是門主接班人。
好她個頭!現下時傲的母親已經中了槍,血流如注的慘況沒比她好多少,更別提時傲一副想殺人的凶樣有多嚇人。她竟然還在旁邊教唆慫恿他再制造出兩樁血腥事件,根本是想借機發揚「獨苦苦不如眾苦苦」的「博苦」精神!
「對了,怪老子那槍盡量靠近要害,可是要小心,別真把他做掉了。至于你爸那邊,只要意思意思,不如一槍打在大腿上,你覺得怎麼樣?」她忍不住要出主意。
應御風的臉色非常陰沉,不但眉心緊蹙,頭頂上也冒著陣陣白煙。
「還有還有,等會兒記得先吼他們一頓,讓全世界都知道你有多不爽,若不藉助暴力行為報仇泄恨,無法消弭這二十年來積郁在你心底的怨氣,然後再開槍扁人,懂嗎?」
「不要把我當白痴!笨蛋。」應御風的黑眸焚火,額上青筋亦顯而易見,並以迅不及防的速度堵住她滔滔不絕的小口。
這女人簡直是目中無人,分明拿他當窩囊廢兼傻子。早在她提出槍傷雙方的剎那,他便已發覺此舉利多于弊,且能助他擺月兌接掌「漱石門」的擾心煩事,只是手段太過偏激,後果難以預料。不過仔細考量之後,還是有其可行性──
第一,正如她所說,有助宣泄積郁多年的仇恨,了卻一樁心事。
第二,在雙親皆負重傷的情況下,時傲就算想走也走不成,只得乖乖當床前孝子,如此一來,無形增加許多與父母相處的時間,順道解決另一樁麻煩唆的家務事。
第三,打傷老頭固然有化解石、甄兩家結怨多年的功效,但成效卻仍有待時間驗證。連帶產生的副作用則是必會招來各方撻伐,指責他以下犯上、六親不認,自然臭名遠播,人人視為洪水猛獸。如此名聲不堪之人,自然無德無能坐上門主大位,即使是老頭大力推薦也難敵眾人之口……說不定還能將時傲送上門主寶座。
「怎麼樣?」尹梵心皺著眉頭,有點忍受不住肩上的疼痛。真是色豬!就愛對她隨便動口。不過,看他的表情應該了解她的用意了,就是不知在猶豫些什麼。
「妳給我乖乖坐好,我找人替妳包扎。」應御風一面招手喚人過來,一面拿起黑亮的手槍,檢查子彈剩余發數,並挑出半數以上的火藥,以免失手。
「你也會玩槍?」她眼楮睜得晶亮,詫異得下巴都快落地。剛剛還以為那把槍只是純裝飾性質,完全缺乏實用性,所以才會特別吩咐他開槍小心,沒想到……
「防身而已。」雖然他是和平愛好者,但世間小人眾多,暗箭難防,做人得當心一點才能活得長久平安。「不許妳亂跑。」
「早去早回,Bye-Bye。」她揮了揮安好的那只手,並送他一記飛吻。
唉,糾纏多年的恩怨情仇總算可以在今天做個了結。雖然是上一輩的過往舊事,不該由晚輩插手過問,但事關她未來的親密愛人,教她怎能袖手旁觀,眼睜睜地看他抱著怨恨過一輩子呢?用點小手段是為大家好,應該可以被原諒吧……
至于他唾棄鄙夷的「漱石門」,更是一樁對她的考驗──如何讓他心甘情願地主動爭取競技權,正是她的下一個目標。
也許,在「十人競技」展開之前,「御」石之「風」將徐徐地吹起,如春風般輕柔……
湛天劇院,「魔祭」公演首日。
「你到底有沒有拿招待券回家呀?」尹梵心身著「仙衣」典雅如夢的戲服,站在舞台布幕後方,臉上卻寫滿不耐與厭煩,第八百次問向身旁不動如山的應御風。
這出「魔祭」延了將近半年的時間才上演,一方面是為了她的肩傷未愈,一方面則是他的身分曝光之後,引來前所未有的影響,不但練舞的時間大幅縮減,甚至連跟她說句話的時間都沒有──姜還是老的辣,連整人都高桿得很。她不得不承認,甄宗佑這尊如來佛終究還是揪住了他們這兩只險險逃月兌的小猴。
自從三個月前,第十一次上尹家求婚失敗之後,應御風終于豎起白旗,不得不與甄宗佑正式恢復父子關系,連袂上門提親,尹氏大家長尹德仲這才批準了小兩口的喜事。
「我寄了邀請函,他們收到之後來或不來,與我無關。」應御風冷冷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