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辜負了她的冀盼,敲碎了她的希望,更剝奪了她對生命延續的期待。若是繼續留在這牢房里,天知道那個怪老子什麼時候會發瘋,一槍結束她的小命。
再說怪老子高興起來就拿她當破布女圭女圭欺負著好玩,不高興就在她手上亂割亂刺,再待下去只會丟掉小命,而這個死沒良心的爛人竟然要她乖乖走上這條不歸路!
對他來說,她究竟算什麼?是必須接受思想改造的偷馬賊、舞台上不可或缺的演員?抑或是他一時心癢,想試試由別人手中奪來的戰利品?
他到底是怎麼看待她的?這個問題突然變成尹梵心目前唯一想弄清的焦點。
「我會帶妳離開,但不是現在。」應御風深深嘆息,吁出滿心的無力感。
天知道他有多想帶她走,哪怕是要與對方浴血狠干一場,他也在所不惜。但一想到母親沉冤未雪,只得暫時按下沖動,一切按照老頭的計劃行事。
「什麼時候?」她的淚水再度撲簌簌地淌了下來,即使遭受苛待,那張出塵靈秀的容顏依然淒艷絕美。「難道要等我變成一具尸體,讓你橫著抬出去嗎?」
「妳到底要不要听我解釋?」他投給她凌厲的一瞥,示意她安靜噤聲。
「除非你留下來陪我。」尹梵心皺了皺鼻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賴在他懷里撒嬌。
「我甚至願意代替妳受苦,巴不得這些傷全在我身上。」他輕輕地吻上她的頭頂,一臉挫敗。「但我就是不能留下來陪在妳身邊。」
「不管你的理由有多冠冕堂皇,我就是不要你走。」她雙臂用力纏住他的腰,牢牢地攀住,不肯松手。
「听我一次。」應御風托起她的臉,點住略嫌蒼白的粉唇,柔情全在眼底化成一覽無遺的纏綿。「這件事別跟我爭,算我求妳。」
到底是誰在求誰呀?被歹人監禁的階下囚可是她哩!
「我才要拜托你行行好。」她挪了挪嬌軀,在兩人視線平行之後,吐氣如蘭地拂在他嘴唇。「我求你帶我出去嘛!」
「我之前說的話妳都沒听進去是不是?」應御風鎖住眉頭,無奈地閉上眼,巴望能在一瞬間同時掐死她與吻暈她。
「既然你辦不到我的要求,憑什麼要我听你的?」她燦如明月的笑臉立刻僵住,倏地變臉。「你不答應也行,我自己走。」
彷佛連老天爺都不願放她一條生路,地牢里唯一的一盞微弱小燈閃了閃,突然「啪」一聲熄滅了,原本能見度已極低的地牢,這下變成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世界。
看不見倒還好,反正牢里除了他倆之外別無他人,沒什麼好怕的。
「喂,你去哪里?」不是她膽小,而是身畔唯一的依靠竟選在此時抽身離去,再大膽的女人都會忍不住放聲尖叫。
「說話呀,你到底在哪里?」她拚命地貶著眼,盡力不使珠淚再次迸出眼眶,但呼喚的聲音已透露出遮掩不住的濃濃哭音。
沒聲音。尹梵心屏氣凝神,專注地聆听房中的所有聲響,想探知應御風的行止方位。奇怪,怎麼一點聲音都沒有,甚至連呼吸聲也听不到,難道他走了嗎?
她用力地咬著發顫的下唇,渾身不住地顫抖。他真狠,就這麼放她一個人留在骯髒惡心的地牢里,連一聲再見都不留。
她在找他。應御風帶著一絲快意,匆匆來去門里門外,並延長換氣的時間,不讓她發覺自己就在她身邊咫尺之處。再凶啊,明明舍不得他,卻偏偏愛跟他唱反調,這下可好,連老天都看不過眼了吧!
平心而論,她算不得傾城傾國的絕色紅顏,但卻清靈秀麗,自有其甜美純真、璀璨亮眼之處,再加上天生的藝術家氣息,豈有不炫人耀目之理。目光再次梭巡至她手腕上的累累傷痕,他發紅的瞳眸不由得黯然,心疼不已。
當初他一意孤行,強留她不放固然是因為她身手不凡、體態柔軟少見,但那雙如繁星的漆黑眼眸,也是吸引他的另一個主要原因。而如今……唉!
「我以為你走了。」循著他的嘆息聲,尹梵心迅速地掌握住他的定位。
「找我有事?」應御風揚起笑,從口袋里掏出一包溫熱的東西遞給她。
看她面黃肌瘦,老混帳八成沒盡地主之誼,讓她三餐有個溫飽。好在他有先見之明,帶來滿車的探監佳肴,否則一天之後,她恐怕只剩一堆枯骨。
「這是什麼東西?」她快手快腳地剝開外包紙。「好香哦,是麥香雞?」
「大麥克。」他更正她的猜測。「還有很多很多的腌黃瓜。」
「惡心死了,誰要吃那種怪東西!」又是漢堡,他就不能弄點山珍海味來孝敬她嗎?蹲苦窯很辛苦的耶,更別說怪老子虐待人的手段有多殘忍了。
「那是我欠妳的。」有借有還,再借不難。這筆帳若不速速還清,難保耳朵不會長繭。他可不想為了一點小事而被她叨念一輩子。
一輩子,听起來倒挺順耳的。應御風撫著自己頸間的晶石項鏈,笑容里帶有幾分得意。
「又沒人要你還。」她一面咕噥,一面進食。「不如你帶我出去,從此一筆勾銷?」
「只有一天,忍一下。」他輕聲道,長指溫柔地撫揉她手上的淤傷。
「為什麼是我?」雖然在黑暗中看不見他的眼,但她仍忍不住斜眼睨他。
「因為其它女人都是腌黃瓜的愛好者,會與我爭食。」應御風一面說,一面試探性地伸向她的漢堡,輕輕捏走一片絕美好滋味。
「白痴!」她拍開他的手,口氣不善。「這算哪門子的答案?」
「妳不認為這個理由很好嗎?」見她反應不如上回激烈,他得寸進尺,再度將魔掌伸向「她的腌黃瓜」。
「再給我一片。」
「都拿去啦,笨蛋。」真是不知廉恥的家伙,怎麼也改不掉劣習。算了,反正她本來就不吃那些東西,給他總比糟蹋糧食好。
「喂,不吃是妳自己受罪,我可不想為了兩片無聊的東西再跑一趟麥當勞。」他嚇了一跳,趕緊把手縮回來。
「我是說那堆惡心得要命的腌黃瓜!」她在黑暗里模索著探向他的大手,並笨拙地把漢堡里的腌黃瓜撥進他掌心。「喂,外頭那個小黑鬼呢?被你做掉了嗎?」
「在跟周公下棋。」想起門外的小獄卒,不免一道想起大魔頭。「來,果汁給妳。」
動作那麼粗魯,居然用塞的,一點都談不上溫柔。
「你要走了?」她很快地推論出他態度轉變的緣由。「還得湮滅我手里的這些證據,以免怪老子發現你來過,對不對?」
女人太過冰雪聰明也不見得是好事,瞧她狼吞虎咽的急相,真教人不知該怎麼說她。
「對。」他無奈地直想嘆氣。「但是我也不想見妳噎死。」
「撐死總比餓斃好,我甘願得很。」她含糊不清地擠出句子,咀嚼的動作也沒停。
「妳甘願我可不甘願。」他的手在她背上輕撫,免得她真的被噎著。
總算吞下整個漢堡,再灌了一大口柳橙汁,尹梵心以手背拭去唇邊的殘漬,推推他。
「你真的會在暗地里保護我?確定?」她一本正經地與他討論留在地牢里可能發生的狀況。「萬一怪老子又想在我身上『作畫』,你怎麼保護我?」
「這些小事用不著妳煩心,多得是沒事干的閑人等著制造小麻煩整那個怪老子。」雖然那九個家伙跑了四個,但剩下的人用來跑跑腿、辦雜事也很好用。
「誰呀?」真稀奇,他竟然也有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