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她更想問他為什麼突然變得友善起來了?為什麼當她臉紅說不出話來的時候,他反而掛著幸災樂禍的表情?還有幾次她偷偷看他都是被抓個正著,他笑得既可惡又得意,好似十分開心。他是故意逗她的嗎?會嗎?他們不是一直都是相看兩討厭的,何必呢?他真的很古怪,猜都猜不透他的腦子里究竟在想什麼。
唔,頭愈來愈昏、愈來愈重,她幾乎想不起來先前腦子里想的事情,靠向牆,史觀星順著涼的牆壁緩緩地往下滑…
「老天!你的酒品真差!」易天韶懊惱地低喊。望著那雙晶晶亮的黑色楮楮,史觀星忽然很想逃走,但—雙腳卻不听使喚地釘在原地,動彈不得。
「不要你管!我要……喝,誰也……不能管!我再不要……听別……人的話過日子…天啊!痛死了
…」史觀星的面頰因酒精與激動而緋紅,燃亮了雙眸,黑白分明的眼珠浸在茫茫的水氣中。
史觀星揮開他伸來的大手,一個不留神,滑了一跤,重重地跌在地上。那些都算小事,最重要的,是她的頭撞上了水晶桌的邊角,劃出一道不小的口子。
「怎麼這麼不小心!」易天韶立刻沖過來,一把抱起她。
「放手!放開我!」史觀星掄起拳頭垂他,然而卻完全無濟事。因他的手臂鐵鉗般箍著她,牢如柵欄,一點都不肯松動。郁藏多日的復雜心緒,終于在此刻化成串串淚水,潸潸地渲泄出來。
「手拿開,讓我看看你的傷口!」易天韶想撥開她在傷處的小手,卻一再失敗。
「不要!不要你踫我!」史觀星尖聲喊著。一雙小手死命壓住額際不肯放開,像是在掩飾什麼似的一她雖然有些醉意,但還沒到不知人事的地步!
易天韶只是當她在發酒瘋,硬要探視傷口方罷休!
「叫你不要踫我!」史觀星再度尖叫,一如遭人侵犯似的。原本就已受到頗多眼神關注了,這下可好,大伙兒都在正大光明地望過剩。
易天韶壓低聲音,不想再制造這話題供人嚼舌根,「有事我們到外面說!」
「我不……要跟你說話。」史觀星打了個酒嗝。
易天韶的眼底忽地閃過一抹狡黠的笑,「為什麼?心情不好啊?」
「豈止不好!簡…簡直爛透了……」史觀星說話開始大舌頭、口齒不清,「你……你還笑!我…一拳打……打扁你的大臭臉…」
「听話!」易天韶在看到她按住額際的手指間隙滲著淡淡血漬時,再沒有玩笑的心情,「不準多話,除非你想痛死!」
第十章
費了好半天工夫,易天韶才半拖半抱地將「陳愛」送進易家大宅的客房里。
快十二點了,而一向早睡的易爺爺卻仍然清醒著,興致高昂地看人帶回沉睡中的「陳愛」,滿臉興奮。好似早知今晚有好戲上演似的。
「乖孫哪!終于把她弄回來了啊!」易爺爺一面笑,一面暖昧地以手肘戳向他的肋間,「你的神經真夠粗的,爺爺還以為你一輩子都不會開竅呢!」
原本易天韶打算直接模黑上樓的,這下被逮著了,只有乖乖受審的份了。不…他狐疑地看著爺爺,忽然明了,怪不得爺爺無論如何都要將「陳愛」塞來當秘書,更聲言要她搬進家中……原來一直被蒙在鼓里的只有他一個!
不過,史易兩家不是世仇嗎?怎麼爺爺的態度一點都不像?
「回頭再跟你算帳,老狐狸!」易天韶撂下一句話,快快地跳躍上樓。
易天韶小心翼翼地將她放在床上,探視著她的傷勢,在發現血漬仍在滲汩之虞,他快速進浴室弄了一條濕毛巾出來,輕輕地擦去她額上的血跡…不對!他愈看她的臉愈覺得不對勁,不論怎麼看,總是覺得有些說不出的怪異之處——
巡視五官、沿著發際,易天韶細細地尋找蹊蹺,果然!就在傷口附近,他模到了一個小小的突起處,慢慢地揭起制作精巧的面具,一張熟悉的清麗絕美容顏立刻出現眼前,既精雅又素淨,長而密的睫毛沉沉地掩蓋住水汪汪的明蛑大眼,紅暈浸在象牙白的肌膚中…
說真的,與其說他愛的是面容姣麗的史觀星,倒不如說是迷戀。幾個月相處下來,她才真正明白愛情——他愛的是陳愛。
陳愛陳愛,就是塵埃嘛!撥去塵埃,真正的美麗方容展現眼前,應該就是她換名的原因了。理由呢?為了什麼而要試驗他?難道他就這麼不值得信賴嗎?易天韶的嘴角掛著無奈的笑容,撫著她柔細的發絲。
絕大部分的她,對他而言,仍屬謎霧,難以模清。即使有史望月那篇沒頭沒尾的介紹詞也一樣,而她的態度,更明白地告訴他,她有意一直隱藏身分下去,無意向他,坦承任何內幕。他也發現自己一點都不喜歡這種被隔離在外的冷落感。整人哪!沒辦法,听說愛情就是這樣鬼里鬼氣的東西,一旦沾上之後。一天不見都會過得要死不活的……就像他現在這樣。
「惡…我要吐…」史觀星翻了翻身子,作勢欲起。
「倒不要在這絲質床單上…啊!我的西裝!」易天韶手忙腳亂地拍撫她的背,又要找容器讓她吐……天!來不及了!他的衣袖、褲管全都沽上了一攤攤黃黃的穢物了!
「舒服了點沒?」易天韶不在乎被她弄得臭兮兮的,反正浴室近在咫尺,打理自己不過小事一件。
「你……惡,你好臭,臭得讓我想吐!」史觀星推他。
易天韶在浴室沖澡時,在睡夢中的史觀星;不斷地夢見自己身分被揭發;而易天韶又凶又惡的臉龐正節節逼近,怒氣沖沖地指探她欺騙…’
「不要!」她一下子驚醒;冒了滿身冷汗。
身著浴袍坐在床沿的易天韶被她大手一推,掉到床下。他一面苦笑,一面氣自己記憶力不佳——早在他受傷入院那夜,就知道她的睡癖極差,卻忘了做防備,笨哪!「看來你仍身強體健,一點事也沒有。」他一面揉著手臂一面說。
史觀星一驚,愣愣地盯著從地上站起身的男人——她放聲尖叫︰「啊——怎麼會是你!天哪!」她迅速翻開薄被,猛然跳下床。但酒醉未配再加上額上撞傷,令她幾乎站不住,立刻摔下…
幸好易天韶眼明手快,將她一把攔腰抱起,放回床上。他堵在床沿,不許她有月兌逃的機會,「你太不听話了!」
听話?一听到這兩個字,史觀星全身的毛細孔都警戒地豎了起來,「我就是不要听話!我再也不要听任何人的話!」
「你氣什麼?」反彈真強烈,他還沒開始清帳,她的火氣倒比他大得多!
史觀星奮力推開他,她才不要跟他靠得這麼近!「手拿開。」
「除非你答應不隨便下床。」易天韶的鐵臂牢牢地緊箍著她,一點也沒有放松的意思。
「我是生是死,有傷無傷都跟你,點關系都沒有,何必羅唆?」史觀星再次掙扎,這次成功地掙月兌他的箍制跳下床,但走沒兩步卻又給他攔住,她沒好氣地回頭瞪他,他卻像投事人似的,歪頭盯著她笑。
「答應不……」易天韶笑得好開心。」
「好啦!」史觀星拍開他的手,恨恨地低吼︰「放開我!」
「你不太听話——不行。」他笑得更賊了些;英俊的面容上出現惡魔般的魅笑豬!她原本要再吼一堆不文雅的話來詛咒他,但卻被他的表情嚇住了,就連第一次在公司見他時都沒見他這麼嚴肅,她甚至愣愕地忘了該再度揮掉他的手。她呆呆地看著他緩緩朝她壓下來的臉,心卜通卜通地猛烈地撞擊著,手腳仿佛中了他目光的咒語,完全僵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