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麻煩你了。」安娜站起來向焦光浩伸出手。「很高興認識你,我相信我們一定能合作愉快。你隨時可以打電話給我,我們再約時間見面。」
「好的。」焦光浩和安娜握手。「能和一位全台灣最年輕最漂亮的音樂制作人合作是我的榮幸。」年約三十五歲的焦光浩長相平凡,但是他神采奕奕、嘴角含笑,整個人煥發出一股成熟自信的魅力。「我會再跟妳聯絡。」
「好,謝謝,再見。」安娜拿起皮包。
「我送妳回去。」楚捷為她開門。
「你何必浪費時間送我?我搭出租車回去,十幾分鐘就到家了。你留在這里跟焦先生工作要緊。」
「我送妳上出租車。老焦,等我一下。」楚捷不由分說的輕托安娜的手肘往外走。
外面的大辦公室有幾個人在上班,安娜用手肘輕撞一下楚捷的手,示意他放開她。他會意的走在她後面。走出了公司進電梯,他站到她面前。
「我覺得妳今天怪怪的。」
她眨眨眼。「我頭痛呀!」
「是嗎?我的直覺告訴我,好象沒這麼單純。」他直盯著她看。
「不然怎樣?你的想象力太豐富。」她努力裝出無辜樣。他到底有罪還是無罪?他不可能完全無罪,如果他不曾和丁香上床,丁香想賴他也無從賴起。
「我昨天去妳家撲了個空,妳去哪里?我晚上快九點的時候打電話去妳家沒人接,妳的手機又關機。」
「欸!你還沒按一樓,我們快沒空氣了。」
安娜伸長手想按電梯鈕,可是楚捷擋在她面前她按不到。不得已,她的身體只好往前傾一點,稍微踫觸到他。一按完電梯鈕,她就要縮回身,可是楚捷的動作比她快了半秒鐘,他趁勢摟住她的腰。
「你干嘛?」她的心突地狂跳,掙扎著想推開他,下一瞬她就知道他要干嘛了。他迅速的、蜻蜓點水般的在她唇上印蚌吻,然後就放開她。
電梯門隨即打開,外面有人在等電梯,她想罵他也不便當眾發作。
被偷了一個吻,她氣呼呼的快步走向人行道。他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邊。
「妳的嘴嘟得那麼高,有引誘犯罪之嫌唷!」他在她耳邊輕語。
「楚捷!」她惱怒地提高聲音。「你不要這麼過份!」
他舉起手來,幫她招出租車。
她的聲音引來路邊一對男女的停步注視。「楚捷耶!」那個女人低呼。
「我幫妳叫出租車很過份嗎?」楚捷裝無辜。
安娜氣得差點內出血。出租車來了,楚捷殷勤地幫她開車門。她也不說謝,也不道再見,迫不及待的關上車門叫司機開往石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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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娜想打電話向丁香問好,可是卻發現她居然沒有留下丁香的電話。那天丁香墮胎後臉色相當蒼白,但她堅持不讓安娜送她回家,她說她助理會照顧她,然後坐上出租車就走了。安娜想過要打電話去協新公司問丁香的電話,但是怕啟人疑竇,只好作罷。
楚捷一定有丁香的電話,但安娜想不出任何理由來向他解釋她為什麼想找丁香。所以只好等丁香主動跟她聯絡。
正想著待會兒他會不會再來煩她,電話就響起。
她先看床頭的鬧鐘一眼,才把手伸向話筒。十一點,他才剛唱完。
「喂,妳好一點了沒?」
「好多了,謝謝。」她的教養使她雖然對他不滿,也自然而然地保持禮貌。「你跟焦光浩談得怎麼樣?」
「原則上他應該了解了,我也告訴他妳想做像GeorgeMichael的Adifferentcorner,那樣如泣如訴的曲風。老焦也覺得這首歌很適合那樣做。等他弄出了些東西,他會再跟我們聯絡,找我們去听。」
「我下午重新看一遍你以前的幾張專輯介紹,發現你跟老焦合作過五首歌。那五首我仔細听過後,我想我可以信任他的編曲功力。編曲者就像服裝設計師,一首歌寫出來光溜溜的只有主旋律,要由編曲者給它設計、搭配適當的衣服,才能使得它更出色、更悅耳動听。」
「如同人要衣裝,佛要金裝。」
「沒錯。」
「妳要睡覺了嗎?我現在去妳那里會不會太晚?」
「會,我要睡了。」嘴巴這麼說,她心里還是有點……不行,她不能忘記,他是個把女人當玩具、玩過就丟、不負責任的狼人。
「妳不能等我一下嗎?我跟我的樂團明後天要去台中和高雄演唱,我會有兩天見不到妳。」
是不是她听錯了?他的聲音怎麼有一點撒嬌的意味?他就是用這種方式勾引丁香的嗎?
她狠下心說︰「你不用來,你來了我也不會開門。」
「如果我保證我不會太過份,只想看看妳呢?」
沒道理!丁香的前車之鑒活生生的演給她看了,她的心湖怎麼還會泛起漣漪?
「我沒什麼好看的。晚安,我要睡了。」
「等一下,我還要向妳報告。」
「報告什麼?」
「報告我很乖。我開始做伏地挺身、仰臥起坐,還做柔軟操。我發現我的骨頭變得很硬,虧我國中時是田徑校隊和籃球校隊。」
她忐忑得心跳如打鼓。他提起當年了!他會揭開他們之間誰也不想先揭開的紗帳嗎?「喔,很好。那有助于你的肺活量,和你控制聲音的靈活度。」
「嘿!我真的要感謝妳。」
「感謝我什麼?」她頗為困惑。
「長久以來我的生活沒有目標,活得像行尸走肉,妳鼓舞了我,使我重新振作。」
「我有鼓舞你嗎?」她不記得她什麼時候做了他的精神導師。
「妳為我寫歌,要幫我制作,認為我還能出專輯,這不是對我最大的鼓勵嗎?」
安娜握著電話微笑。「無厘頭和駱總監說你很傲、很跩,我怎麼今天在你的話里頭听出謙虛?是我听錯了嗎?」
「妳沒听錯。」他的聲音流露出笑意。「妳不知道很傲、很跩其實是很自卑的煙霧彈嗎?我想……」他的聲音恢復正經。「我的個性不適台在演藝圈里混,我只想做個單純的歌手,不想搞些低俗、無聊又虛偽的把戲。」
「其實你只要隨和一點,我相信你的人緣就會好得多。」
「剛出道時我很乖,公司要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即使我很討厭那麼做,我還是耐著性子,勉強自己去做。一再妥協的結果是我迷失了,找不到真正的自我,脾氣變得暴躁。就好象我拼了命賣力的栽種,結出來的果實卻不如預期中甘甜。」
「我想,和你一樣拼命賣力栽種的人一定很多,至少你有拼出一些成果來。與那些終其一生都在汲汲營營,卻始終不得志的人比起來,你何其幸運。」安娜娓娓的說。
「我的確曾經幸運過,那時專輯大賣三十萬張,成了公司里的天之驕子,然後每下愈況,到了前一張專輯,銷售量跌至三萬,我就成了無匣頭的眼中釘。」
「他對你是有些怨言,但是我覺得你不至于是他的眼中釘。他對你還是有些期許的,不然他不會相當爽快就答應我幫你試錄一首歌。楚捷,也許有些時候你太在意別人的一句話或一個眼神,因而給你自己太多壓力。你以嘲弄的語氣來自衛、來舒緩壓力,卻給人你像只刺蝟的感覺。你必須自己去調節,找到平衡點,讓你自己可愛起來,別人自然就樂意親近你、幫助你,你的人生也就會變得光采亮麗,不再無聊、無趣。」
「現在我的人生比兩個禮拜前有趣多了,我不再像個行尸走肉,而且愈活愈有勁。換成以前的我,會懶得跑去台中、高雄演唱,即使價碼不錯,我也不在乎。反正我一個人也花不了多少錢,夠用就好。現在的我人生有了目標,比較會想遠一點,想要存些錢做成家的基金。」